经历了过山车和抓人贩子的双重刺激,林溪和沈子木两个小家伙却没事人一样,彻底疯玩了一下午。
林聿最后以“太阳要落山,人也要回家”为由,强行结束了这场游玩。
回家的路上,沈子木己经累得在安全座椅里睡着了,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林溪也靠着车窗,安静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别墅里,周姨己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
饭桌上,林聿照常给林溪夹她喜欢的菜,动作流畅自然。
林溪安静地吃着饭,沈子木被周姨抱着喂,吃得迷迷糊糊。
一切都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只是林溪偶尔抬起头,会看到林聿不自觉地按压着自己的眉心,频率比平时高了许多。
吃完饭,两个孩子被赶去洗漱,换上干净的睡衣。
客厅里,动画片《花园宝宝》的音乐正在欢快地播放着。
林溪和沈子木一人抱着一个抱枕,沈子木也不困了,趴在柔软的地毯上,看得津津有味。
林聿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表,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
清脆的键盘声和动画片的音乐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
晚上九点整。
电视屏幕【啪】的一声黑了。
林聿手里拿着遥控器,面无表情地站着。
“去睡觉。”
他把遥控器随手锁进了旁边的抽屉里。
沈子木揉了揉眼睛,被周姨抱回了客房。
林溪也乖乖地站起来,跟着上了楼。
整个过程,林聿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只是在林溪回房前,揉了揉她的脑袋。
他的手心,烫得有些异常。
林溪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他。
林聿己经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背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踉跄。
是错觉吗?
夜深了。
游乐园里人贩子的脸和尖叫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是卧底生涯留下的后遗症,在极度紧张之后,大脑会不受控制地回放危险的瞬间。
即使在林溪回到安全平和的社会中,那种刺激性反应也如影随形,时不时在黑夜里冒出头来。
林溪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林溪问:【01,你能把我打晕吗?】
01:【不可以,宿主,我对您下不去手QAQ。】
好吧,林溪承认,她就是这么让人怜惜。
林溪干脆坐起身,想去楼下喝杯水,透透气。
整个别墅静悄悄的,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
凌晨三点。
她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走在走廊上,地毯吸走了所有的声音。
经过林聿房间门口时,里面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哐当——】
像是玻璃杯摔碎在地上。
林溪的动作瞬间停住。
她屏住呼吸,像一只警觉的猫,缓缓靠近那扇紧闭的房门。
耳朵贴在冰凉的门板上。
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压抑的、极其痛苦的闷哼。
不是幻觉。
林溪的心猛地一沉。
林溪踮起脚,小手搭上门把,轻轻往下一压,门应声而开,只开了一道小缝。
清冷的月光从巨大的落地窗倾泻而入,给房间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银白。
那个白天还无所不能、像修罗一样拎着两个孩子的林聿,此刻正蜷缩在宽大的被子里。
他整个人缩成一团,脸颊烧得通红,连月光都无法掩盖那份不正常的颜色。
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身体在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他似乎很难受,抓着被子的手骨节泛白。
在地板上,滚落着一个棕色的【药盒】和碎裂的玻璃杯。
林溪跑过去,她踮起脚,用手背贴上他的额头。
滚烫!
像是在摸一个刚出炉的烤红薯!
他发高烧了!
周姨和家庭医生都住在后面的副楼,这么晚了,电话在楼下……
林溪转身就要跑,手腕却被一只滚烫的大手猛地抓住。
力气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林聿烧得有些迷糊,勉强睁开一条缝,看到是林溪,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不用去……”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不是什么大病,吃个药就好了。”
林溪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她甩开他的手,也顾不得什么小孩子的人设了,声音都拔高了。
“你知道放任高烧不管,可能会产生什么后果吗?!烧坏脑子怎么办!”
这句充满怒气和担忧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林聿混乱的意识。
他脑子昏昏沉沉,没听清林溪具体说了什么,但那份焦急和恐慌,他感受得清清楚楚。
他看着眼前这个因为生气而脸颊鼓鼓的小小身影,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周姨和家庭医生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过来的。
经过一番检查,家庭医生松了口气。
“是急性流感引起的高烧,不算特别严重,我开点药,吃下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
医生把药交给周姨,又特意看了一眼站在旁边,一脸严肃的林溪。
“林先生不喜欢喝药,苦的甜的都不行,尤其是苦的。小小姐,这个任务可就交给你了,你得看着哥哥把药喝下去才行。”
周姨想要留下来照顾,却被林聿首接拒绝了。
“不用,你们都回去休息。”
他靠在床头,即使生着病,那股疏离冷漠的气场也丝毫未减。
周姨和医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但林聿赶得走别人,却赶不走林溪。
她端着一杯温水,手里捏着医生开的那几颗药片,一言不发地走到床边,递到他面前。
林聿蹙眉,偏过头,显然是在抗拒。
“不用。”
林溪把水杯和药又往前递了递,用一种笃定的、奶声奶气的语调开口。
“我的哥哥是不会怕喝药的!”
这句话像一句魔咒。
林聿的动作僵住了。
“不喝药就不是你的哥哥了?”
林溪冷哼一声,但由于嗓音稚嫩,没什么威慑力。反而像撒娇。
林聿转回头,看着林溪那双清澈又执拗的眼睛,最终还是接过了药片和水杯,仰头一饮而尽。
药很苦,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后半夜,林溪强撑着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守着他。
她不敢离开,也不敢睡。
林溪曾经经历过无数次身边人的死亡,那些人里,有她的挚友,亲人,从未见过的同事,还有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因为药物缺乏,一点点死去。
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
眼皮越来越重,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
最终,困意排山倒海般袭来,她再也撑不住了。
太累了。
这些年踽踽独行,独自一人。
林溪迷迷糊糊地,凭着本能,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那张宽大的床。
她本能地找到了房间里最温暖的地方,那个正散发着持续热量的“大暖炉”。
把小脑袋毫不客气地枕在了上面,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小手无意识地抓住了身下人的衣角,沉沉睡去。
天蒙蒙亮时,林聿的烧终于退了。
他缓缓睁开眼,混沌的意识逐渐回笼。
身体虽然还有些虚弱,但高烧退去后的清爽感让他舒服了很多。
然后,他感觉到了腹部的重量。
不重,软乎乎的,还带着温热的呼吸。
他低下头。
那一瞬间,林聿屏住了呼吸。
他的妹妹,像一只找到了最舒服位置的猫儿,正安安稳稳地枕着他的肚子睡得香甜。
她的小脸因为熟睡而泛着健康的粉色,长长的睫毛垂着,小嘴微微嘟着,一只小手还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角,仿佛那是全世界最可靠的锚。
林聿有些茫然无措。
林父林母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却不是一对合格的父母。
在幼年时,他们对林聿付出的感情就很少很少。
索性林聿天性使然,也不是亲人的性格。
但此时此刻。
那颗坚硬冷漠的心脏,在这一刻被撞开了一道裂缝。
他缓缓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林溪柔软的头发。
指尖即将触碰到发丝时,却又猛地停住。
他怕惊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