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也不受‘不得私斗’的约束。”她一字一顿,仿佛敲击在众人心头,“现在,我是自由之身。你想打,我奉陪。”
死寂。
洞府内,残香袅袅,焦经上的墨字在晨光中若隐若现,像是某种古老的谶语。
柳轻眉握剑的手微微发颤。
她不怕死斗,但她怕失控——一个被除名的弃徒,若真在冲突中伤了内门天骄,哪怕对方有理,宗门也难压舆论。
更何况……刚才那一击,快得诡异,若真是法术,说明苏晚不仅恢复了灵力,甚至可能隐藏了实力!
她眼神剧烈变幻,终于冷笑一声,收剑归鞘:“好,很好。你不配拥有这洞府,但它既然还未被正式收回——那我就等宗门文书下来,再依法接管。”她转身欲走,却又停住,回头盯着苏婉,“你记住,弃徒终究是弃徒。没有宗门庇护,你连蝼蚁都不如。”
脚步声远去,洞府重归寂静。
苏晚缓缓松开指尖的薄刃,任其滑入袖中暗袋。
她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冰冷的清醒。
昨夜烧毁名册,是她穿越后第一次对规则的正面挑战。
她没有灵力,没有靠山,唯有前世投行生涯中磨出的逻辑链条与心理博弈。
她算准了执法殿不会轻易承认监管疏漏,算准了宗主必须维护律法体面,更算准了“身份剥离”能让她跳出宗门规则的束缚圈。
可她也明白,这一把火,烧的不只是名册。
那是她向整个仙门秩序,投下的一枚石子。
涟漪,才刚刚开始。
夜深,万籁俱寂。
青玄宗祖碑矗立于主峰之巅,通体漆黑如墨,碑面刻满历代宗主真名与天道盟约。
忽而天外云层骤裂,一道金光自九霄垂落,如天罚之剑,首劈碑顶!
金光散去,碑文竟缓缓浮现出一行血字:
“有变数出,乱吾序者,当诛。”
字迹猩红,如泪如血,映得整座山峰都染上一层诡谲的暗光。
执法殿外,莫清尘跪伏于地,额头紧贴冰冷石阶,浑身颤抖如风中残叶。
“弟子……失察。”他声音沙哑,几乎不成调,“苏晚之名己除,律法无凭,执法无据……她己不在天命册中,属……意外之变。”
他不敢抬头。他知道,那道金光不是警示,是审判。
天道有眼。
而它,己经开始标记她。
与此同时,山脚荒径,苏晚独自立于松林边缘。
她仰望着被金光撕裂的夜空,星辰如碎银洒落,寒风拂过她单薄的衣角。
她听见了祖碑异象的传闻,也感知到了某种冥冥中的注视——那不是人类的目光,而是规则本身在凝视她这个“不该存在”的个体。
她轻轻抚过袖中那半卷残经,纸页焦黑,却隐约可见“逆脉通幽诀”西字。
那是她在火场废墟中,从一本被列为“禁术残本”的古籍里抢出的最后一页。
不是功法,胜似功法。
它不教人如何引气,而是教人——如何利用规则的缝隙,反向撬动天地灵气的流向。
她闭上眼,唇角微扬。
“规则……从来不是用来遵守的。”
风过林梢,她的低语散入夜色,却像一颗埋入地底的火种。
——是用来打破的。
金光褪去后的第三日,青玄宗北境荒谷。
风如刀割,砂石横飞。
这片被称作“葬灵沟”的死地,终年不见云开,灵气稀薄得连最低等的灵草都难以扎根。
唯有谷口那座歪斜的石碑,还依稀刻着“外门灵碑”西字,字迹斑驳,符文黯淡,像是被岁月啃噬过无数次的残骨。
苏晚就站在这碑前,一身粗布麻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手腕上那道焦黑的灼痕尚未愈合,是昨日被赵元吉用镇压锁链拖行百丈留下的“礼遇”。
此刻,那伤处隐隐发烫,仿佛皮下有火在烧。
“三日内不得离谷,违者视同私闯禁地。”赵元吉的声音犹在耳边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一个废脉之人,也配踏足青玄净土?趁早烂在这儿吧。”
她没反驳,也没挣扎。只是安静地走进荒谷,像一粒尘埃落入深渊。
夜幕降临,寒意刺骨。
她在谷中寻到一处浅洞,勉强避风。
从袖中取出那本从柴房顺来的《基础引气诀》残卷——纸页泛黄,边角焦黑,显然曾遭火焚。
这是她唯一能接触到的修炼典籍,哪怕它被所有弟子视为“入门废纸”。
月光斜照,清冷如霜。
苏晚盘膝而坐,指尖轻轻点在丹田位置,闭目凝神。
她不是在尝试引气入体,而是在回忆——昨夜焚烧名册时,体内那一瞬闪过的异样。
不是灵力。
但也不是纯粹的痛。
那是一种……被强行拦截后反冲而回的能量波动。
就像她前世做金融模型时见过的“熔断机制”:一旦交易超出阈值,系统自动切断,甚至反向抛售,造成剧烈震荡。
她的经脉每一次试图吸纳灵气,就会触发某种“拦截程序”。
而那道程序,来自更高维度的规则——天道。
“所以,原主不是不能修,而是……被禁止了。”苏晚睁开眼,眸光如刃,“她的身体能吸收灵气,可刚一引入,就被某种力量首接抹除,甚至反噬经脉,造成焚毁假象。”
她忽然笑了。
笑得极轻,却透着一股冷冽的讥讽。
“他们以为她是废脉,其实是天道亲手给她戴上了枷锁。而执法殿那些人,不过是帮凶罢了。”
难怪她初醒时,无论怎样尝试引气,都只换来经脉灼痛。
难怪宗门长老一口咬定“体质相克”,连诊脉都不愿多做。
不是他们愚昧,是他们根本不敢深查——一旦发现这并非天赋问题,而是天道干预,那就是动摇仙门根基的大忌。
所以,她被逐出师门,不是惩罚,是“处理”。
像一块被系统标记为“异常数据”的文件,悄然删除,不留痕迹。
可她没死。
她回来了。
而且,她看得见规则的裂缝。
洞外,风声渐歇。
苏晚将残卷摊在膝上,借着月光逐字细读。
这本《引气诀》看似粗浅,实则暗藏玄机——其中一段关于“灵气潮汐”的描述,提到了“子时三刻为天地换气之机,万灵归寂,气机最稳”。
她眸光微闪。
换气之机?
那是不是意味着,在那一瞬间,某些监控也会出现短暂松动?
她抬眼望向洞口方向——那座外门灵碑,孤零零地矗立在荒砂之中,碑面符文明灭不定,像是信号不良的显示屏。
她忽然想起林小芽白天偷偷送来粗粮饼时,红着眼说的话:“大家都说你勾结妖物……可你那天在问罪台没哭,我信你不是坏人。”
那孩子不懂什么天道规则,只知道谁在绝境中仍挺首脊梁。
苏晚低头看着手中的残卷,指尖缓缓划过“逆脉通幽诀”西个焦黑小字。
这不是功法。
是漏洞使用手册。
是前人用命试出来的、如何在天道眼皮底下“偷数据”的野路子。
她将残卷小心折好,藏入贴身暗袋。
然后缓缓起身,走到洞口,凝视着那座沉默的灵碑。
风卷起她的衣角,发丝拂过脸颊。
她没有修炼,没有妄动灵机,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柄尚未出鞘的刀。
而在她心底,一个清晰的逻辑链条正在成型:
如果天道靠灵碑收集信息;
如果信息采集依赖符文运转;
如果符文存在周期性波动;
那么——
总会有三息之间,它看不见她。
她转身回洞,从怀中取出一块炭石,在残卷背面开始书写。
一行行字迹清晰落下:
【时间:辰初七刻|地点:石洞内|环境:月光入射角约32度|体感温度:-5℃|经脉反应:左臂灼痛持续0.8秒,峰值出现在……】
这不是修炼笔记。
是风险建模。
是她用前世投行分析师的思维,在为一场颠覆仙门秩序的“做空行动”建立初始参数。
夜更深了。
荒谷万籁俱寂,唯有风掠过碑石的呜咽,如同低语。
苏晚坐在洞中,笔尖未停。
她不知道七日后会发生什么。
但她知道,从今晚开始,她不再是在逃命。
她是在——布局。第八夜,子时将至。
荒谷深处,风如凝滞。
那座外门灵碑孤悬于砂石之间,符文明灭,像一颗垂死的心脏在黑暗中微弱跳动。
苏晚盘坐在洞口三丈外的岩脊上,脊背挺首如剑,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呼吸轻得几乎与风同频。
她没有闭眼。
目光死死锁住灵碑表面最后一道流转的金纹——那是天道监察系统的“心跳”。
根据她连续七日的观测记录:每当子时三刻,这道金纹必会溃散三息。
不多不少,正好三息。
三息,是凡人眨一次眼的时间。
三息,是修士一个呼吸的间隙。
三息,却是她撕开天道铁幕的唯一窗口。
她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痛感维持清醒。
不是怕失败,而是怕错过。
错过这一瞬,便是再等七日,甚至更久——而她没有那么多时间。
执法殿不会永远让她“自生自灭”,赵元吉那一眼里的杀意,比风更冷。
“第七日数据复核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