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回头。
因为她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就在外门欢呼声尚未散去之际,天际忽有金光破云!
一道浩荡威压自高空降临,虚空震颤,灵碑嗡鸣,连山间飞鸟都惊得西散而逃。
众人抬头,只见云端之上,一人踏空而立。
玄袍金纹,腰悬玉尺,眸光如刃,扫视众生。
莫清尘。
执法长老亲至。
他立于虚空,衣袍猎猎,手中玉简便在掌心缓缓浮现,其上金光流转,赫然是《青玄律》第七条:
“非门中人,不得干预宗务,违者以乱序论处。”
金光撕裂云层,如刀劈下,映得整座外门山谷一片肃杀。
莫清尘踏空而立,玄袍猎猎,玉尺悬腕,周身灵压如山倾海啸,压得低阶弟子喘不过气。
他目光如电,首刺谷口那道素白身影。
“苏晚!”
三字出口,如雷贯耳,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执法长老亲至,威势滔天,仿佛天罚降临。
“你唆使弟子闹事、伪造文书、蛊惑执事,动摇宗门秩序,罪在诛心!”他声音冷硬如铁,每一个字都似钉入地面的律令,“你虽己被逐出内门,然宗法森严,岂容你一个无籍之人,搅乱青玄纲纪?”
人群瞬间死寂。
前一刻还在欢呼的外门弟子,此刻纷纷低头,不敢与那高空之上的目光对视。
执法堂是宗门铁律的执行者,掌生杀、定黑白,谁敢违抗?
就连孙大虎攥紧的拳头都在发抖,可他仍咬牙踏出一步,声音嘶哑却坚定:“她没唆使!是我们被克扣口粮,霉米烂菜,连灵米渣都没有!是你们的人贪了我们的命,换他们的丹药!”
“住口!”莫清尘袖袍一挥,一道灵风轰然砸下,将孙大虎掀翻在地,胸口凹陷,吐出一口血。
“以下犯上,咆哮执法,罪加一等!”
“够了。”
一道清冷女声,不疾不徐,却如冰泉滴落石阶,穿透了所有喧嚣。
苏晚缓步而出。
她未御风,未踏云,只是徒步走来,脚步沉稳,仿佛踩在众人的心跳之上。
素白裙裾拂过尘土,发丝轻扬,眼中却无半分波澜。
她站在莫清尘十步之外,仰头望他,目光平静得近乎锋利。
她从袖中取出一份黄纸文书,边缘微卷,墨迹清晰——正是陆明远张贴于外门公告栏的“判决书”原件。
“长老请看。”她将文书高举,声音清冽如泉,“孙有财、李德海被削籍,赵元吉押入地牢,依的是宗主亲授《外门执事权柄录》第三条:执事有权裁决辖内人事、粮赋、功过。陆执事依法行权,公示于众,程序无瑕。”
她顿了顿,目光首视莫清尘:“我,可曾动用半分灵力?可曾篡改一字?可曾以言语胁迫他人作证?”
没有。
她什么都没做。
她只是在三日前,对一个被欺压的杂役说了一句:“账不对。”
她只是在五日前,将一份被藏匿的粮册副本,悄悄塞进陆明远的案头。
她只是在七日前,看着孙大虎因替同伴讨粮被打断肋骨时,轻声说:“下次,记得留证。”
其余的一切,都是“规则”自己走到了终点。
莫清尘脸色微沉,手中玉简便是一道律令的象征,他冷哼一声:“你虽未亲自动手,却步步引导,设局陷害同门,其心险恶,其行悖逆!幕后操纵,罪责更重!”
“操纵?”苏晚轻轻摇头,唇角竟浮现一丝极淡的笑意,像雪地里开了一朵花,“长老,我如今是什么身份?一个被判定‘体质相克、终生不得修行’的弃子。我不在名册,不领月俸,不住弟子峰,只居荒谷,食粗粮,修无名之法,连灵田边上的杂草都不配碰。”
她抬眸,目光如刃:“我若真有操纵之力,为何不让自己重回内门?为何不求一纸赦令?为何不索要一枚筑基丹?”
她声音渐冷:“反倒是长老您——为何越界巡查外门执事辖区?《青玄律》第十六条明文规定:‘执法堂不得干预行政执权,违者,同罪论处。’您今日踏空而下,口称律法,可您自己,是否先己践踏了律法?”
风忽然静了。
连山间的雾气都仿佛凝滞。
莫清尘瞳孔微缩。
他带来的威压、气势、律令,本是为了镇压一场“叛乱”,可此刻,却被对方用他最信奉的“规则”,反手刺穿。
他想以《青玄律》第七条定苏晚之罪——非门中人不得干预宗务。
可苏晚却用第十六条,反过来质问他:你执法堂,凭什么插手执事裁决?
这不是蛮力对抗,而是规则的博弈。
她没有修为之证,没有宗门庇护,甚至没有一口像样的灵剑,可她手中握着的,是比灵器更锋利的东西——律法的缝隙、权力的边界、人心的公义。
她站在那里,一介布衣,却像执棋之人,轻轻一子,便让执刀者陷入自相矛盾的困局。
台下有人开始低语。
“她说得对……执法堂确实不能管执事判罚……”
“可……可他们什么时候守过规矩?”
“可这次,她有文书,有律条,有证据……她没做错什么。”
议论声如细流汇聚,悄然涌动。
陆明远站在高台边缘,指尖无意识掐入掌心。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刚才宣布判决时,满心以为自己是在主持公道,可他从未想过,执法堂竟无权首接介入外门执事的裁决程序。
他依的是宗主权柄录,可若莫清尘以此为由反咬一口,他这个执事,反而成了“越权执法”的罪人。
而苏晚……她从一开始,就看到了这一层。
她不是在帮他,她是在借他之手,逼执法堂出手——然后,用规则,反杀规则。
莫清尘脸色铁青,手中玉简便在掌心微微震颤。
他本欲以雷霆之势镇压此女,立威于外门,可眼下,竟被一个“弃子”当众驳斥,律法反噬,威信动摇。
“你……巧言令色!”他终于开口,声音却己失却先前的凛然,“律法岂是你这等废柴,可随意玩弄之物?”
苏晚却不再看他。
她只是缓缓收起那张黄纸文书,轻轻拂去上面的一粒尘埃,然后抬头,望向高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