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羡城待了几日,祁遥便接到了一个给人写家信的活。
这活是起义军特意挂出告示,给他们这些识字的人做的。
如今待在羡城的有一半人是各地的难民,许多人在路上与家人分散,有的人甚至饥荒前就没与家人在一起,他们都想写封信托人带回去,以期能与家人再次团聚。
家书抵万金,祁遥写的时候才实实在在懂了这句话的分量。
不是人人都有钱请人写信的,起义军这才招了祁遥他们,出资让他们给灾民写信。
一天五百文,倒是十分丰厚。
祁时清也没有深究祁遥为什么会写字,他不管现在这个人是谁,只要对他和弟弟妹妹好,那就是他的哥哥。
“叔,你们要写些什么?”
祁遥抬头问站在他桌前有些紧张十来个中年人。
“呃,小先生好,呃俺俺,俺叫张百里……”
最前面的中年人紧张的舌头都没捋直,他对读书人,不论年龄大小,都有一股天然的敬畏。
祁遥朝他温和一笑,“叔,不急,慢慢说,没事的。”
在祁遥温声安抚下,中年男人才鼓起勇气,继续道:“俺俺叫张百里,万州磨磨县大同沟榆树村人,后面这些和俺一样,都是大同沟的,俺……俺就想写封信回去报平安,小先生,你就替俺告诉俺爹,俺已经找到了扛沙包的活,等攒够了钱就回去。”
“好的。”祁遥颔首,提笔写了起来。
祁时清站在旁边一边跟哥哥学着写字,一边帮哥哥磨墨。
哥哥的字写的真好看呀,哥哥懂得真多……
祁鸣蹲在一旁地上玩着石子,不亦乐乎。
写了六日字,祁遥赚了三两银子,加上卖皮毛的二两银子,一共还剩五两银子。
祁遥花了800文给祁时清重新买了把刀,还给祁时清买了个玩具,毕竟祁时清还是个小孩。
至于之前的那些刀在进城门前就被收缴了。
他给祁鸣也买了个玩具,怕接下来路上冷着,又给祁鸣安排了一顶虎头帽。
剩下的钱,备上了一些易于携带的干粮。
零零散散花下来还剩下三两银子,这些钱需要存着用来赎妹妹的。
那户人家买妹妹花了二两银子,现在妹妹还没被卖入青楼,就算十倍赎回也就二十两。
过完下一座城就到荆州了,路上他就多接点活,总能把钱凑够。
祁遥带着两个弟弟出城没多久,就见一些神色匆忙的人进了城。
这个时候好像也没什么重要的时间节点,所以祁遥也没太在意。
第二日午时,祁时清突然发起了热,整个人脸色红晕的不自然,额头也烫的吓人。
祁遥忙将包裹里的衣服掏出来垫在地上,垫好后又扶着祁时清躺在了衣服上,“快躺着。”
“哥哥……我没事的……”
祁时清难受地皱着眉头,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软糯,还带着些许鼻音。
“你额头好烫,估计是发烧了,是不是这几日赶路太累了?”
祁遥眉宇间有些担忧,心疼地摸了摸祁时清的脸,又从包裹中拿了衣服盖在祁时清身上。
祁时清头晕乎乎的,神志也不清晰,但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哥哥将全部的目光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全心全意,全部的视线……
这一念头弄得祁时清更加兴奋,全身发烫的更加厉害了。
“哥哥……”祁鸣一脸担心,“哥哥你的脸红的要出血了!”
祁遥将祁鸣往后拉了拉,“你现在不要靠小清太近,你人小,免疫力弱,你在这乖乖待着,好好看着你二哥,哥哥去打点水。”
“好!”祁鸣乖乖的坐在了一旁等待。
祁遥拿着水壶就近找了个水源,打了些水回来,他喂祁时清喝下,就地取材生起了火。
祁遥又去打了几次水,不停的替换着祁时清额头上的降温湿敷的布,期间还去找了治风寒的草药。
“冷……冷……好冷……哥哥……”
祁时清小嘴巴微微张开,发出轻轻的呻吟,声音软糯糯的,像是春风化雨,听的人心细细麻麻。
乌黑的头发被汗珠打湿,粘腻又凌乱地贴在额头上,平日明亮的黑眸此刻半眯着,长长的睫毛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
祁遥听得心都化了,忙抱住祁时清,拍着他的背道:“哥哥抱抱就不冷了,乖呀我们小清。”
祁时清小手无意识地抓着祁遥的衣摆,他的小身体因为热度而不停地扭动。
他睁开那双因为发烧而显得有些迷离的眸子,透过薄薄的雾气,他看见了哥哥满是担忧和心疼的眼睛。
他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让他自已都觉得离谱的搞笑。
那就是,这场病生的真值呀……能被哥哥那么在意……这让他感觉自已真真实实是一个被疼爱的小孩。
祁遥见祁时清醒了,忙将熬着的药喂给了祁时清。
“苦。”祁时清皱了皱鼻子,拧着眉,水气弥漫的眼睛满是委屈的望着祁遥,“好苦啊哥哥……好难受哥哥……”
全身都很难受……全身都好痛,头痛,头晕……
这比他被连续暴打两次下不来床,还要难受……原来小鸣发烧这么难受吗……
“乖啊,我们家小清,等到了羊城,哥哥给你买蜜饯吃,蜜饯很甜的,就吃这一次的苦,以后一辈子都会甜的。”
祁遥轻柔地拍着他的肩,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春日里的暖阳,轻轻地穿透了寒雪,直抵祁时清的心田。
他只能看见哥哥嘴巴一张一合的在说些什么,话却怎么也进不了昏昏沉沉的脑袋中。
一股难以言喻的魔力,让他顺从着哥哥的动作喝下了药。
“痛……哥哥我痛……”
祁时清小声哼唧,听得让人心碎,他将头贴上祁遥的肩膀,闷声道:“哥哥,我要抱抱……”
似乎只要借着生病的名义,他就可以放下一切成熟,放下一切负担,肆无忌惮的在哥哥怀里撒娇。
“好好,抱。”
祁遥紧紧抱住了祁时清,一只手搂着瘦削的小身体,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抚他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