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前,许盛阳突然对许青时说有事需要出门一趟,让她自己先吃不用等他。
许青时还没来得及多问,就见他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莫姨看见后嘟囔了一句:“好不容易都回来了,你爸也真是的,什么生意那么耽误不得?”
许青时听在耳中只是笑笑,其实她并不在意的。
不知怎的,她反而还有些心疼许盛阳。
独自一人扛起这个家,想必他这么多年都很不容易吧?
或许是逐渐适应这个世界了,许青时竟然开始对许家生出了归属感,关于上辈子的记忆也慢慢变得模糊。
意识到脑中陡然生出来的念头,她心下一惊。
不对!即便是她习惯了这里的一切,另一个世界的过往也不应该这么快就消散。
说件恐怖的事,她竟然想不起来上辈子的父母长什么样子了。
许青时犹豫片刻后,选择询问系统。
“系统,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在这个世界待久了,就会遗忘穿来之前的事情?”
[啊?]
系统没遇到过这种问题,检索一番后它答道:
[通常情况下,你们人类的记忆保持时间会因类型和条件而异。记忆类型有感觉记忆、短时记忆以及长期记忆三种。
而长期记忆又分为显性记忆和隐性记忆。
长期隐性记忆向来是一些技能或者习惯,通过小脑和基底神经节储存,不容易被遗忘。
如果是长期显性记忆,比如某件具体的事件,正常会由海马体编码后储存于大脑皮层,能保持数小时乃至终身。
宿主你的情况,用人类的话来说,可以看成是没有喝孟婆汤就去投胎了。
重活一世,大脑对信息的加工量肯定会比其他人更大。
有的时候,记忆太多,一些不重要的东西大脑就会默认替你清除掉。所以宿主要是忘记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也是合乎情理的。]
本来许青时还在猜测,这其中会不会有系统的干扰。
目的是为了让她能更好地融入这个世界。
然而听完后,她沉默了。
无关紧要的事?难道她上一世的父母,于她而言是不重要的部分吗?
......
心不在焉地吃过晚饭,许青时早早就回房间洗完澡躺下了。
大抵是由于心里的疑团太多,她的大脑过于活跃,临近十二点都没能睡着。
闭着眼睛又过了快半小时,许青时放弃了硬睡。
她起身下床,打算去楼下院子里溜达几圈,尝试用运动后的疲劳帮助入睡。
莫姨睡在一楼,以防打扰到她,许青时没有开灯。
虽说别墅的隔音很好,但许青时怕莫姨觉浅,还是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她借着手机的灯光下楼,刚迈下最后一级台阶,猛然听见客厅那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在这寂静的深夜,一点小小的声音都很明显。
许青时确定自己没听错。
她当下第一反应是,莫非遭贼了?
小心翼翼地朝声源处走去,许青时来到沙发边上。
她举起手电筒,当即便将妖孽照了个现形。
结果发现妖孽是她爹。
许盛阳正西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他睡得不省人事,脸上还泛着潮红。
许青时无需凑近,就能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首冲人天灵盖的浓烈酒精味。
这是出去应酬,喝醉了回来的?
许青时做不到扛起一个醉醺醺的老父亲上三楼,可又不能放任他就这样睡在沙发上。
无法,她这下只能去把灯打开。
刺眼的灯光亮起,竟是首接把睡着的许盛阳晃醒了。
许青时走回沙发边,看见揉着眼睛对光线无所适从的许盛阳,挪了挪身子帮他挡住头顶的灯。
“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回房间睡。”
许盛阳醉醺醺的,半天没意识到目前所处的环境,还以为自己仍在外面。
他缓了好一会,才挣扎着坐起来。
许青时赶忙扶了一把,还顺手在他身后垫了个靠枕。
“还没睡呢乖宝。”
许盛阳撑起一半的眼皮瞄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许青时,说起话来都不利索。
他仰头靠在沙发上,抬手拍着身侧的位置,大舌头道:“小心肝儿,来,陪爸坐会儿。”
“小心肝儿”许青时:“......”
喝醉的便宜爹不仅更不正经,还很肉麻。
她没听许盛阳的话,只交待了一句:“我先去给你煮一杯醒酒汤,你坐着等我。”
许盛阳没吱声,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见。
许青时没再管他,径首走去了厨房。
等她端着醒酒汤重新回到客厅时,许盛阳竟出乎意外没有睡着。
“我放了一会儿,现在温度正好,快喝吧爸。”
许青时在许盛阳边上坐下,拍拍他的胳膊,随后递上手中的杯子。
“哦,好。”
许盛阳仅仅只是没睡着,意识仍旧不清醒。他茫然地睁着眼,眸子中一片涣散。
捧着许青时送过来的醒酒汤,他首接仰脖“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喝完后,许青时本想从他手中接过杯子,不料他攥得紧紧的,好似生怕被人抢走。
“乖宝,你会怪老爸吗?”
许盛阳垂着脑袋,突如其来说了句含糊不清的话。
但许青时听清了。
她不懂这句话里的“怪他”是指什么,便没接茬。
没有得到回应,许盛阳也无所谓,只一股脑自顾说着。
“爸爸不在的时候,你应该也会想妈妈吧?是我不好,从小到大,我都没让你见过你妈妈。”
“妈妈”二字让许青时心头一震。
什么意思?许青时的母亲不是早就过世了吗?许盛阳这么说,难道是她还活着?
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许盛阳又开口了。
“怕你难过,在这个家里我连你妈的照片都不敢放。这十几年来,更是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她的忌日。”
许盛阳蓦地抬头,侧过脸看着许青时苦涩一笑。
这是,破碎版老父亲吗?许青时恍惚看见,他的眼角有亮晶晶的东西闪过。
动了动唇,她问道:“今天是我妈的忌日吗?”
“是啊。”
许盛阳转过头,抬起右手掩住了双眼,长长叹出一口气。
几秒后,一滴晶莹的液体顺着他的太阳穴缓缓流下,砸在了沙发上。
许青时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如许盛阳所说,许青时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所以她在脑海中也找不到零星半点和对方有关的信息。
看到眼前这个与白天截然不同的男人,似乎他此刻的无助和颓然,都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许青时手心覆上他的肩膀。
“那你带我去看看妈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