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半,包括新生在内,学生会几十号人坐在阶梯教室,等着孟知乐到场开启本学期的第一次例会。
“会长,你真的不需要提前看一眼我写的稿子吗?”
许青时走在孟知乐侧后方,两人正在赶往教室的路上。想起自己只用了半小时就完成的演讲稿,她不禁出声问道。
听到这话,走在前面的孟知乐步伐节奏不变,头也没回地答道,“不用。”
一个普通的例会而己,还犯不着让他那么上心。
“哦。”
许青时看着他的背影,眼角眉梢露出玩味的笑。她声音极轻地念叨了一句,“那出了问题可不能怪我哦。”
不多时,孟知乐在万众瞩目下走进教室,大步迈上了讲台。
许青时则是十分低调,选择了不声不响地从后门进。
随着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她在最后一排角落里坐下,目光落到讲台前耀眼的年轻男生身上。
“各位同学,晚上好。”
孟知乐今晚的穿搭是白衬衫西装裤,袖子被挽起两圈,露出半截精壮白净的小臂。
柔软的发丝乖巧地垂落在额前,他噙着温和的笑,轻轻推了一下鼻梁上泛着冷光的银框眼镜。动作随意且优雅,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书卷气的慵懒,却又禁欲息十足。
“首先,祝贺成功加入学生会的学弟学妹们。”
孟知乐气定神闲地开口,嗓音低沉富有磁性,言语间很轻易便能让人卸下心防。
“作为会长,我很欣慰......”
许青时的这篇稿子,开头中规中矩,被孟知乐这么一念,竟生生叫人品出了几丝缱绻的味道。
“......不论各位随后会被分到哪个部门,有一点请严格遵守。”
孟知乐手中一共有西张A4纸,在翻开第三张时,他看清即将要念到的内容,声音猛然停顿了几秒。
眼眸一眯,他瞬间便锁定了人群后方的许青时。
孟知乐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微不可闻的笑,盯着许青时的眼神像是在盯猎物的猛兽。
顷刻间,他再次垂眸恢复如常,语调缓了下来,几乎是一字一顿道:
“往后学生会的人处事,面对圣祈学院内的所有学生,不论贵族还是平民,皆一视同仁。
如有违反校规者,一经发现,必得按照规定执行处理。不偏私,不姑息,旨在打造平等公正的学习环境!”
话音落地,全场寂静。
坐在前排的几个部长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僵硬着扭过头,彼此面面相觑。
在座的谁不是贵族学生?
在圣祈,乃至整个北城,平民永远低于贵族,这是大众默认的生存法则。
放在以前,孟知乐从没在这种场合发表过此番言论。纵使他偶尔对外强调两句校规,对内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的。
今晚......这是开玩笑,还是真的在敲打着谁?
许青时靠在椅子上,饶有趣味地观察着在场其他人的反应。
她承认,她就是故意的。
她只是单纯的,想要膈应一下这群天天把“贵族”挂在嘴边,自诩站在世界顶端的高等人们。
中午吴倩楠的事,许青时正愁没有宣泄点。
她便借机在孟知乐的稿子里,搞了点事。
至于孟知乐会不会因此发怒问责,许青时一概不管,也满不在乎。
大不了把她逐出学生会,甚至是逐出圣祈,难道还能要了她的命不成?
经过这个小插曲,原本还心怀憧憬,意欲在学生会大展拳脚的新生们,纷纷歇下了心思,老实如鹌鹑。
孟知乐很快结束了讲话,后续是各部门的部长依次上台,意思几句也就作罢了。
半个小时后,本学期的第一次例会,圆满落下帷幕。
例会结束,在场的人迫不及待地起身,鱼贯而出,逃也似地离开了教室。
不过短短两分钟,教室内只留下孟知乐和许青时,以及一片死寂。
见孟知乐稳稳地坐在最前排的位置上,许青时抿了抿唇,暗叹该来的躲不掉。
长舒一口气,她主动起身,一步一个台阶,朝孟知乐靠近。
脚步声伴随着心跳声,片刻后,随着人影闪过,许青时出现在孟知乐的面前,正对着他站定。
孟知乐身子半侧,右手搭在桌上。他抬起头,虽是仰视的姿态,却因动作和眼神无端让人感觉到强烈的压迫。
“看来你是准备解释的。”
与许青时想象中的厉色不同,孟知乐换上了堪称诡异的微笑,首首地望向她,语气平静地开口道。
许青时先是略带无奈地轻叹一口气,随后坦坦荡荡地说道:“我问过会长,要不要提前看一眼稿子,你拒绝了。”
“呵——”
孟知乐像是被她逗笑了,“你的意思是怪我?”
许青时笑而不语,接着答非所问地提及了另一个话题。
“会长还记得,迎新晚会那晚说过的话吗?”
还不等孟知乐回忆,许青时自问自答,“你说,'圣祈学院的的校规对所有人有效,包括贵族'。”
“如果会长所言至今还算数,那么我写的稿子,似乎不存在任何问题吧?”
说完,许青时不再多言,只静静等着孟知乐的回答。
气氛在霎那间凝滞,教室内针落可闻。
孟知乐幽幽地和许青时对视良久,没有在后者脸上发现任何心虚或是破绽。
他指尖在桌面轻轻敲着毫无规律的声响,最终展露出漫不经心的冷笑。
“我说的话是否作数,都不是你自作主张的理由。”
对孟知乐这种贵族世家的掌权者而言,凭心情说出的话,自然也能凭心情收回。
他愿意施舍怜悯时,你便应当感恩戴德地接受。
但这,永远不是你可以拿来置喙他的资本。
“你不会以为,我让你进学生会,就意味着平民与贵族真的有机会平等了吧?”
孟知乐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
他凝视着许青时,眼底暗潮涌动,语气微冷,“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许青时恍若未闻,只是默默朝孟知乐走了两步。
隔着桌子,她双手撑在桌面上,弯腰低头,和孟知乐凑得极近。
两人呼吸间的气息交织,孟知乐听见她说:
“那请问孟学长,你又为何会对我产生奇怪的兴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