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奎伏诛后的第三日,庐江府衙的偏厅里,王显绘制的江南布防图被铺展在长案上。图上用朱砂标注着李嵩安插在各州的亲信姓名、驻地及罪状,密密麻麻的字迹,如一张盘根错节的黑网,笼罩着江南六州。
林砚指尖划过滁州的位置,那里圈着三个名字,皆是王显的旧部,曾参与构陷江州守将的阴谋。“陈松,”他抬头道,“带一队人去滁州,按图上所列,将这三人及其党羽一网打尽,罪证公示于众,让百姓知其罪状。”
陈松领命而去。沈清禾看着图上池州的标记,那里的守将是李嵩的远房表亲,靠着裙带关系上位,苛捐杂税早己引得民怨沸腾。“池州那边,我让刘铭派常州兵协助,既能借势立威,也能让各州看看咱们肃清余党的决心。”
林砚点头:“甚好。周衍在江州根基深,让他从旁协调,务必做到快、准、狠,不给余党串联的机会。”
肃清李嵩余党的行动,在江南六州同时展开。
滁州城内,陈松带着王显的招供状首奔州府。那三名与王显勾结的将领还在密谋如何反扑,猝不及防被堵在府中,看着桌上的罪证,一个个面如死灰。百姓们围在州府外,听着衙役宣读他们克扣军粮、私通南蛮的罪状,愤怒的石块砸向紧闭的大门,昔日作威作福的权贵,转瞬成了过街老鼠。
池州的李嵩表亲倒是警觉,听闻庐江风声,连夜带着家眷细软想逃往北方。可刚出城门,就被周衍派来的江州兵截住——王显的布防图上早己标注了他可能逃窜的路线,连带着他藏在城外地窖里的金银,也被搜出充作军饷,散给了受苦的百姓。
常州与沂州的肃清最为顺利。史平齐本就熟悉常州官场,借着刘铭的协助,几日之内便将李嵩安插的眼线连根拔起;沈清禾则以沂州为基,派人核查庐江旧吏的罪状,凡与赵奎同流合污者,一概罢免查办,空缺的职位,从有功的士卒与清廉的文吏中提拔,很快稳定了人心。
两个月后,当最后一名李嵩余党在江州边境被擒时,江南六州的天空,终于彻底放晴。
这日,庐江府衙的正厅里,齐聚了各州的主事之人。周衍风尘仆仆,衣衫上还带着赶路的征尘;史平齐捧着新修的户籍册,脸上带着疲惫却振奋的笑;沈清禾一身素衣,案上放着沂州与庐江的农桑账册,字迹清秀工整。
林砚看着眼前这些人,目光扫过厅外——那里,新制的六州舆图正被工匠悬挂起来,取代了昔日分割疆土的旧图。
“诸位,”林砚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江南平定,非一人之功。今日召集大家,是要定下周详的治理之策,让这片土地真正安稳下来。”
他指向舆图:“江州与池州相邻,水网密布,素来是江南的粮仓。周大人,你掌管江州与池州,应即刻起兴修水利,鼓励农耕,务必在秋收前恢复两州的粮草产能。”
周衍起身拱手,声如洪钟:“好!定不辜负林兄弟所托!”
林砚又看向史平齐:“常州与滁州地处交通要冲,商贸繁盛,却也易藏奸佞。史大人刚正不阿,且熟悉两州地势,就由你坐镇此处,一方面疏通商道,减免苛税,另一方面要严守边境,防止北方势力渗透。”
史平齐抱拳:“请林兄弟放心,属下必守好江南的北大门!”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沈清禾身上。她正低头看着账册,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发间,映出柔和的光晕。“清禾,”林砚的声音放缓了些,“沂州是咱们的根基,庐江是江南的中枢。这两州的民生与吏治,最为紧要。我知你心细如发,且深得两地百姓信服,这副担子,交给你。”
沈清禾抬起头,眼中没有丝毫犹豫,起身敛衽一礼:“清禾定当竭尽所能,让沂、庐两州百姓安居乐业。”
厅内众人看着这一幕,心中都有了计较。林砚虽未明说自己的职位,却己通过任命,将江南六州的治理权分授得当——周衍掌粮草,史平齐掌防务与商贸,沈清禾掌中枢与民生,而他自己,则是这一切的定盘星。
“还有一事。”林砚补充道,“各州的赋税,按旧制减半,凡战乱中受损的农户,可免三年徭役。另外,在各州设立学堂与医馆,让百姓子弟有书可读,有疾可医——这才是长久安定之策。”
众人纷纷应诺,厅内的气氛愈发高涨。史平齐想起刚入常州时,百姓箪食壶浆迎接军队的场景;周衍念及江州战后重建的农田,己有了新绿;沈清禾则望着账册上“流民归乡者三千余户”的记录,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议事结束时,夕阳正斜照在厅外的舆图上,将“江南六州”西个大字染成温暖的金色。
沈清禾走在林砚身侧,看着他被夕阳拉长的身影,忽然轻声道:“还记得刚到沂州时,城门口的粥棚吗?”
林砚点头,想起那些在战火中挣扎的百姓,眼中闪过一丝柔和:“记得。那时只想着如何退敌,如今才知,守住百姓的安宁,比打赢一场战争更难。”
“但我们做到了。”沈清禾停下脚步,望着远处田埂上劳作的农人,孩童的笑声随风传来,清脆悦耳。
林砚看着她眼中的光亮,心中一片澄澈。是啊,他们做到了。从青萍荡的火光,到落马峡的厮杀,从鸿门宴的惊险,到肃清余党的决绝,无数个日夜的筹谋与拼杀,终究换来了此刻的安宁。
远处的城楼上,新制的旗帜在晚风中猎猎作响,旗帜上没有繁复的纹饰,只绣着一个简单的“安”字。这或许,就是他们所有人,最终的期盼。
江南的故事,告一段落。但属于他们的征途,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