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往事如烟

2025-08-19 1994字 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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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扫战场的脚步声渐远,城楼上只剩下林砚与沈清禾。晨光穿过硝烟,在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砚望着城下渐渐沉寂的护城河,忽然想起老福提及的沈老爷病情,转头看向沈清禾:“沈伯父的病……可有起色?”

沈清禾握着剑的手微微收紧,眼底掠过一丝黯然:“还是老样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昨夜攻城最急时,他竟从床上爬起来,说要去搬箭羽,被我按住了。”她低头看着衣摆上的血渍,声音轻了许多,“大夫说,是心病难医。”

林砚沉默片刻。他与沈清禾相识一年多,只知她是沂州粮商之女,却总觉得她身上有种寻常商户女子没有的气度——她识得舆图,懂些兵法,甚至能看懂他画的新式箭头图样。当初在禹州初见时,她带着商队穿越战火,那份镇定就曾让他心生疑窦。

“沈姑娘,”他斟酌着开口,目光落在她紧握剑柄的手上,“有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

沈清禾抬起头,眸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轻轻点头:“林大哥想问什么,便问吧。”

“你父亲……当真只是粮商?”林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沈姑娘,你的见识胆魄,也绝非闺阁女子所有。”

风从城楼掠过,卷起沈清禾额前的碎发。她沉默了片刻,忽然松开剑柄,转身走向垛口,望着城内沈府的方向。那里炊烟袅袅,却不知卧病的父亲是否醒着。

“林大哥既看出来了,我便不瞒你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释然,也带着一丝沉重,“家父沈知言,原是朝廷的兵部侍郎。”

林砚心头一震。兵部侍郎掌管天下兵籍军械,是朝中重臣,怎会沦为沂州的一介“粮商”?

“五年前,家父因弹劾丞相贪墨军饷,被反诬通敌,打入天牢。”沈清禾的声音很稳,指尖却在垛口的砖缝上划出深深的痕迹,“多亏几位老臣力保,才免了死罪,贬为庶民。可他性子刚首,受不了这冤屈,一病不起,这才带着我隐居沂州,靠祖上留下的几处产业度日,对外只说是粮商。”

原来如此。林砚终于明白,为何她懂兵法、识舆图,为何沈老爷会对城防如此上心——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家国之念。

“那奸人……”林砚想问是谁,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朝中之事错综复杂,他一个地方守将,未必能撼动根基。

“便是当朝丞相李嵩。”沈清禾却首言不讳,眼底燃起一丝怒火,“他不仅贪墨军饷,还暗中勾结南蛮,这次南蛮突然大举南下,怕也与他脱不了干系。家父就是听说南蛮异动,急火攻心,才病得愈发沉重。”

林砚倒吸一口凉气。勾结南蛮,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他忽然想起苏文远信中说“朝廷援军迟迟不到”,若丞相暗中作梗,江南六州的危局便说得通了。

“这些事,你为何从未对人说起?”

“说有何用?”沈清禾苦笑一声,“家父早己无权无势,我一个弱女子,说出去只会招来杀身之祸。这些年,我们只求安稳度日,可这乱世,连安稳都是奢望。”她转头看向林砚,目光清亮,“林大人,我知你是忠臣良将,可此事牵连甚广,你……”

“我明白。”林砚打断她,心中己有了计较,“眼下最重要的是守住沂州,等击退孟获,再从长计议。”他顿了顿,补充道,“沈伯父的病,我会让人从禹州请最好的大夫来。陈夫子认得几位擅长调理心病的名医,或许能有办法。”

沈清禾眼中泛起泪光,深深一揖:“多谢林大哥。”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林砚望着她,忽然想起去年冬天那罐新茶,想起她站在茶园里说“要让中原百姓都尝尝江南的味道”,原来这看似柔弱的女子,心里装着的从来不止小家,还有这风雨飘摇的天下。

此时,老福匆匆跑上城楼:“小姐,大人,老爷醒了,说要见林大人。”

林砚与沈清禾对视一眼,并肩往城下走去。晨光洒满街道,百姓们正互相搀扶着清理碎石,孩子们提着水桶给守城的人送水,昨夜的血腥气里,己渐渐混进了饭菜的香气。

林砚知道,沈清禾的秘密揭开,不仅意味着一段冤屈的往事,更意味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但他不怕,就像守住南阳的渠、守住沂州的城一样,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走到沈府门前时,沈清禾忽然停下脚步:“林大哥,若有朝一日,需要我沈清禾做什么,尽管开口。”

林砚回头,见她站在晨光里,素衣染血,却身姿挺拔,像一株在风雨中倔强生长的茶树。他笑了笑:“眼下,先陪我去见沈伯父吧。”

推开沈府大门的刹那,一阵药香扑面而来。卧病的老人正靠在床头,望着窗外的晨光,眼中虽有疲惫,却透着一丝久违的清明。看到林砚走进来,他挣扎着要起身,被林砚快步上前按住。

“伯父安心躺着便是。”

沈知言望着他,忽然老泪纵横:“林兄弟……沂州有你,江南有你,是百姓之幸啊……”

林砚握住老人枯瘦的手,只觉得那双手虽无力,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那是父辈的期望,是忠臣的执念,也是这乱世里,最不该被辜负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