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栈阳道设伏败凉军

2025-08-19 3255字 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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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骑溃散的第七日,鹰嘴崖的晨雾还没散尽,斥候就带回了消息:雁门关内的凉军开始修补城墙,周成甚至让人清理了关外的栈道,像是要长期驻守。

“这老小子憋着什么坏?”李虎啃着麦饼,眉头拧成个结,“粮草被咱们断了大半,守在关里喝西北风?”

林砚铺开地图,指尖点在雁门关西侧的栈阳道——那是条仅容两人并行的窄路,前几日三百骑兵骂阵时走的就是这里,地势险要,两侧是峭壁,最窄处连马都转不了身。

“他想走。”陈夫子端着药碗,慢悠悠地说。药汁冒着热气,模糊了他眼角的细纹,“周成被困半月,凉王那边杳无音讯,必是慌了。修补城墙是幌子,清理栈道才是真——他想从栈阳道撤军,绕道回凉州。”

“撤军?”郑虎拍了下大腿,“那正好!咱们去截他!”

“急不得。”陈夫子放下药碗,在地图上画了三道线,“周成是萧彻的心腹,虽不算顶尖将才,却也谨慎。他要走,定会先探路,再设伏,最后才敢动主力。咱们得给他‘搭好台子’。”

林砚眼睛一亮:“夫子是说……将计就计?”

“正是。”陈夫子笑了,“第一计,示虚。让栈阳道入口处的哨兵撤回来,再故意让几个伤兵在附近砍柴,装作防备松懈的样子。周成的斥候看见,定会以为咱们没察觉他的意图。”

他顿了顿,指向栈道中段的一处凹地:“第二计,设饵。李统领带两千蜀兵,白日里在凹地扎个空营,夜里悄悄撤到两侧峭壁。周成见了,定会以为这是咱们的主力,会分兵来攻,正好中咱们的埋伏。”

最后,他的指尖落在栈道尽头的乱石滩:“第三计,断后。郑虎带一千禹州兵,守在乱石滩。等凉军主力进入栈道,就用巨石封死入口,再从两侧往下滚油桶点火——他们前有埋伏,后无退路,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三人听得心头发热,只觉得这三计环环相扣,像张密不透风的网,专等凉军来钻。

果不其然,两日后,栈阳道附近就多了些形迹可疑的樵夫。郑虎按陈夫子的吩咐,故意让两个伤兵在入口处偷懒晒太阳,还大声抱怨“天天守着这破路,连个鬼影都没有”。

傍晚时分,那几个“樵夫”就消失了。

“鱼儿上钩了。”林砚站在崖顶,望着远处的雁门关,“周成明日必动。”

次日天刚蒙蒙亮,栈阳道入口就传来马蹄声。周成果然派了五百骑兵探路,小心翼翼地往里走,见两侧峭壁空荡荡的,连个哨兵都没有,渐渐放下心来。

正午时分,凉军主力开始动身。周成骑着马走在中间,不时回头望,总觉得心里发慌,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栈阳道入口畅通无阻,中段的凹地里果然有蜀兵的营帐,看起来防备松懈得很。

“将军,前面就是凹地了。”副将指着远处的营帐,“要不要先攻?”

周成眯起眼,看了半晌:“不必。派三千人去牵制,主力加速通过,尽快离开这鬼地方!”他总觉得那营帐透着古怪,只想早点脱身。

可他没算到,那三千人刚靠近凹地,两侧峭壁上就滚下无数巨石,把退路堵得严严实实。李虎的吼声从崖顶传来:“周成老贼!留下买路钱再走!”

蜀兵的箭雨如密雨般落下,凉军在窄道里挤成一团,根本没法还手。周成见状大惊,拔剑喊道:“冲过去!杀出去!”

主力刚往前冲了没几步,栈道尽头的乱石滩忽然传来巨响。郑虎带着人把早就备好的巨石推了下去,“轰隆”一声,入口被彻底封死。紧接着,油桶从两侧滚下,火把一扔,火焰瞬间窜起,把栈道变成了一条火龙。

“前后都被堵了!”凉军里响起恐慌的叫喊。

周成这才明白,自己掉进了一个天大的陷阱。他想回头攻凹地,却被李虎的蜀兵死死缠住;想往前冲,又被乱石滩的大火挡着,只能眼睁睁看着士兵们被箭射、被火烧,惨叫连连。

凹地里的空营早己没人,李虎带着蜀兵从峭壁上的小道绕到凉军侧面,专砍马腿。郑虎则在乱石滩上架起投石机,把燃烧的油布包往凉军堆里扔,火借风势,烧得越来越旺。

周成看着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终于绝望了。他勒住马,望着漫天火光,忽然咳出一口血——他千算万算,没算到陈夫子竟能把栈道变成他的坟墓。

“撤!退回雁门关!”周成嘶吼着,声音里满是不甘。他带着残兵拼了命往回冲,踩着同伴的尸体,好不容易才从火海里撕开个口子,狼狈地逃回关里。

栈阳道上,火光烧了整整一夜。第二日清晨,林砚带着人清理战场,只见栈道两侧的峭壁被熏得漆黑,地上的血混着融化的雪水,汇成一条条暗红的小溪。

“周成折了近万兵力。”李虎提着刀走过来,刀上的血己经凝固,“这下他是真不敢动了,只能龟缩在雁门里等死。”

陈夫子站在崖边,望着雁门关紧闭的城门,轻轻叹了口气:“他守不住多久的。凉王若知他损兵折将,怕是第一个饶不了他。”

陈夫子的目光掠过雁门关焦黑的城楼,又缓缓扫过眼前的将士们——镇北军的残部虽带伤,脊梁却挺得笔首;蜀州兵的脸上还沾着栈阳道的烟火气,眼神里却燃着不灭的劲;禹州兵握着兵器的手在微微发颤,那是累的,却没有一人后退。他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在呼啸的关风中竟格外清晰:“既然他凉王萧彻想要雁门关,那便给他吧。”

“夫子!”李虎第一个急了,手里的刀柄被攥得咯吱响,“咱们拼了这么多天,死了多少弟兄,凭什么给那老狐狸?”

郑虎也皱起眉,肩膀上的伤口又开始疼,他却浑然不觉:“这关是咱们用血守住的,哪能说给就给?”

林砚没说话,只是望着陈夫子,眼里带着疑惑。他知道这位老先生从不做糊涂事,这话里定然藏着深意。

陈夫子抬手示意众人稍安,枯瘦的手指指向关外那片还留着厮杀痕迹的土地:“诸位想想,萧彻最初的打算是什么?”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他是想让镇北军与胡人拼个两败俱伤,自己带着三万兵坐收渔利——既要借胡人的手削弱镇北军,又要趁乱拿下雁门,做这天下的‘黄雀’。”

郭敬忠的脸色沉了沉,想起凉军在黑风口按兵不动的模样,喉结滚了滚:“您是说,他要的从来不是一场硬仗,是现成的功劳?”

“正是。”陈夫子点头,“可如今呢?胡骑己被咱们击退,凉军在栈阳道折了近万兵力,周成被困在关里惶惶不可终日。萧彻的算盘早就空了——他没等来两败俱伤,反倒损了自己的兵,这雁门关,成了他啃不动的硬骨头。”

他转身看向林砚,目光锐利起来:“咱们若死死守着,他反倒会狗急跳墙,拼尽全力来抢,到时候又是一场血战,咱们的弟兄还要再流多少血?可若是‘让’给他呢?”

“让给他?”李虎愣了愣。

“是‘让’,不是‘送’。”陈夫子加重了语气,“咱们退到禹州与雁门之间的隘口,把这关给他留着。萧彻得了雁门,定然会以为自己终于得偿所愿,会派更多人来守——他要守住这‘渔翁之利’,就得把兵力填进来。”

他走到地图前,用树枝在“雁门”与“凉州”之间划了道线:“雁门离凉州千里之遥,粮草运输本就困难。咱们断了他的粮道,再时不时袭扰一番,让他守得吃力,守得难受。他想当黄雀,咱们就让他当这关隘的‘守门犬’,被死死拴在这里,动弹不得。”

郭敬忠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高!他想坐收渔利,咱们就让他守着个空壳子,耗光他的兵力!到时候别说南下中原,能不能守住雁门都是个问题!”

“而且……”陈夫子看向关外草原的方向,“拓跋烈虽败,但三年之后呢,五年之后呢,他见凉军占了雁门,定然怀恨在心,迟早会再来寻衅。到时候,守关的是凉军,挨打的也是凉军。萧彻想借胡人之手削弱咱们,咱们便让胡人去啃他这块硬骨头。”

林砚终于笑了。他望着陈夫子,忽然明白这“让”字里藏着的智慧——不是退让,是把烫手的山芋扔回去,让萧彻的野心变成困住他自己的枷锁。

风从栈阳道里吹出来,带着浓重的烟火气。林砚望着远处的天空,云层渐渐散去,露出一片湛蓝。他知道,这场仗打赢了,但真正的平静,还需要更多人握紧手里的刀,守住心里的盼头。

就像这栈阳道,纵然险峻,只要踏过去,总能看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