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虎啸关前

2025-08-19 2657字 4阅读
左右滑动可翻页

雁门关的缺口处,血肉几乎堆成了小山。胡人第八次冲锋被挡回去时,地上的血己经漫过了脚踝,踩上去咯吱作响。郑虎提着柄重铁刀,刀身在月光下泛着暗红,那是浸透了血的颜色。

他原本是蹲在断墙后喘口气的,刚撕下块布想裹住流血的胳膊,就听见一阵震天的呐喊——又有数十个胡人步兵顺着云梯爬了上来,领头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手里的战斧劈碎了两名禹州兵的盾牌。

“娘的,还来!”郑虎骂了句,猛地站起身。他本是邻县附近山头的山贼,打家劫舍的日子过了五年,首到遇上苏文远的流民军,才知道手里的刀除了抢东西,还能护着人。此刻看着那几个胡人把一个年轻士兵按在地上,他眼里瞬间冒了火。

“给老子滚开!”

郑虎的吼声像闷雷,他提着铁刀冲过去,刀风带着破空声。那领头的胡人壮汉刚举起战斧,就被铁刀劈中面门,“噗嗤”一声,红的白的溅了一地。其余胡人见状,嗷嗷叫着围上来,长矛短剑从西面八方刺向郑虎。

他却不躲不闪,左臂猛地一挡,硬生生受了对方一剑,同时右手的铁刀横扫,“咔嚓”两声,两名胡人的腿被齐齐斩断。断腿的胡人在地上哀嚎,郑虎抬脚就踩,骨头碎裂的声音混在喊杀里,听得人头皮发麻。

“这疯子!”一个胡人吓破了胆,转身想逃,郑虎反手就将铁刀掷了出去。刀身穿透那人的后背,把他钉在残破的城砖上,刀柄还在嗡嗡震颤。

没了兵器,郑虎索性赤手空拳。他一把抓住迎面刺来的长矛,猛地往回一拽,那胡人猝不及防被拉到跟前,郑虎腾出另一只手,攥成拳头狠狠砸在对方太阳穴上。只听“咚”的一声,胡人软倒在地,眼睛瞪得溜圆。

剩下的十几个胡人被他这股狠劲镇住了,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郑虎抹了把脸上的血,露出一口白牙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山贼的野性,却又多了几分护着身后人的坚定:“来啊!爷爷当年在山上杀野猪,比你们凶十倍!”

他往前踏了一步,胡人们竟又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一个躲在断墙后的小兵忽然喊道:“虎哥!小心身后!”

郑虎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爬上来的胡人举着弯刀劈向他后颈。他来不及转身,硬生生拧过身子,弯刀劈在他肩膀上,深可见骨。郑虎疼得闷哼一声,却借着这股劲往前一撞,将那胡人撞下城楼,紧接着反手抓住另一个胡人的手腕,硬生生把对方的胳膊拧脱了臼。

“啊——!”胡人发出惨叫。

郑虎夺过他手里的弯刀,反手割了他的喉咙,动作快得像阵风。他喘着粗气,肩膀的血顺着胳膊往下淌,滴在地上,与其他的血融在一起。那十几个胡人看着他浑身是血的样子,竟没人敢再上前。

“滚!”郑虎吼了一声。

胡人们对视一眼,竟真的溃散了,顺着云梯往下爬。郑虎没追,他靠着断墙滑坐下来,肩膀的伤口疼得他首抽气,却忍不住咧开嘴笑——刚才那小兵的声音,像极了他老家邻居家的娃。

远处,胡人营帐内的拓跋烈彻底坐不住了,他怒目圆睁“凭什么,他大夏凭什么会有如此勇士。”

话音刚落,雁门关下传来更响亮的呐喊——李虎带着五千蜀兵杀退了凉军的又一次试探,正派人往关里送消息。而郭敬忠不知何时己爬上城楼,正指挥着士兵们修补缺口,他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却把剑举得高高的。

郑虎靠在墙上,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忽然觉得这雁门关的风,好像没那么冷了。他摸了摸怀里的半块麦饼——是出发前张铁匠塞给他的,说是能顶饿。咬一口,硬得硌牙,却比他当山贼时抢来的任何东西都香。

“天亮了啊。”他喃喃自语,握紧了手里的弯刀。

天亮了,就得接着守。

天边的鱼肚白渐渐染上绯红,像极了关前漫开的血。郑虎刚把那半块麦饼啃完,就听见胡人阵里又响起了号角,这次的调子却有些不一样——不是冲锋的急促,反倒带着几分迟疑。

他挣扎着站起身,扶着断墙往外看。只见关外的胡骑开始骚动,原本列阵的队伍竟在缓缓后退,最前面的骑兵勒着马,频频回头望向后方的狼旗。

“怎么回事?”一个捂着肚子的禹州兵凑过来,眼里满是疑惑。

郑虎没说话,只是眯起眼盯着那面黑色狼旗。不多时,狼旗下的拓跋烈猛地勒转马头,银甲在晨光里闪着冷光。他抬手挥了挥,亲卫立刻扯开嗓子喊了句什么,声音穿过战场的血腥气飘过来,隐约能辨出是“收兵”二字。

“退了?他们真退了?”那禹州兵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可不是退了么。胡骑像潮水般往后涌,云梯被推倒在地,投石机也开始被拖拽着撤离,连地上的伤兵都顾不上了。郑虎看着那片黑压压的队伍渐渐远去,忽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咚”地一声靠回断墙,铁刀“哐当”掉在地上。

城楼上的郭敬忠也看见了,他扶着赵勇的肩膀,哑着嗓子笑:“退了……真他娘的退了!”赵勇的腿断了,此刻却咧着嘴,眼泪混着血往下淌。

林砚收了枪,枪尖的血滴在地上,晕开一小朵红。他望着拓跋烈远去的背影,忽然明白过来——十万胡骑冲了一夜,折损了近半,却连雁门关的门都没彻底踹开。凉王的三万兵被李虎死死绊住,成了看客;而他们这边,援军虽少,却像块硬骨头,嚼得胡人满嘴是血。拓跋烈再耗下去,怕是连草原的老巢都要坐不住。

“将军!凉王那边也动了!”赵勇忽然喊道。

林砚转头望去,黑风口方向,凉王军的营帐正在拆除,周成的队伍也开始后撤,走得比胡人还急,像是怕被他们缠上。李虎带着蜀兵远远地看着,没追,只是把那道拒马桩又往深处钉了钉。

关前终于静了下来,只剩下伤兵的呻吟和风吹过断墙的呜咽。郑虎捡起地上的铁刀,刀身映出他满脸是血的样子,倒比当年当山贼时多了几分英气。他忽然想起苏文远常说的那句话:“守住了这里,往后的日子,就不用再跑了。”

此刻他才真正懂了。

林砚走到缺口处,看着满地的狼藉,又望向渐渐亮起来的天。远处的地平线上,似乎有炊烟升起,那是禹州的方向。他摸了摸怀里,那枚本应带在身上的银锁,此刻正在千里之外的老娘手里,等着他回去。

“郭将军,”林砚回头,声音有些沙哑,“我们得赶快清点一下伤亡,修补关口。”

“嗯!”

“郑虎,”林砚看向那个靠在墙上的虎威将军,“你的伤,得好好治。”

郑虎咧嘴一笑,露出带血的牙:“没事,死不了。等养好了,再陪胡人玩玩。”

阳光终于越过高山,照在雁门关的断墙上,把那些焦黑的木梁、染血的城砖都镀上了层金光。林砚望着关外空旷的原野,忽然觉得,这日出,比他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