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急中生智

2025-08-19 2022字 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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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砚混在南阳城的人流里时,正赶上城东的兵马与城西的人在十字街口厮杀。长矛刺穿皮肉的噗嗤声、战马的痛嘶、妇孺的哭喊,像一锅煮沸的粥,烫得人耳朵发疼。他低头拽了拽头上的草帽,将打探消息的令牌藏进袖中——这令牌是周秀才用赵显旧印刻的,此刻在南阳,倒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

三日前刚进南阳时,他还觉得这城比禹州繁华,青石板路铺得平整,绸缎庄的幌子在风里招摇。可如今再看,那些幌子上溅着的血渍,比绸缎的颜色还要扎眼。

“客官要点什么?”路边包子铺的老板探出头,脸上堆着僵硬的笑,案几上的蒸笼冒着热气,却盖不住身后巷子里飘来的尸臭味。

林砚买了两个菜包,咬了一口才发现里面掺着沙子。他想起禹州城分粮时,百姓们捧着雪白糙米的模样,喉间一阵发紧:“老板,城里这三股势力,到底谁能赢?”

老板往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不好说!张副将占着粮仓,李都尉手里有骑兵,王参军最阴,前日夜里烧了张副将的粮草库,现在三方都红着眼呢!”他往林砚手里塞了个热包子,“客官是外乡来的吧?快走吧,这城快成修罗场了,再待下去,命都得搭进去!”

林砚没走。他在南阳盘桓了三日,眼看着张副将杀了李都尉的弟弟,李都尉屠了王参军的老家,王参军又绑了张副将的家眷——仇恨像藤蔓,缠得三方越来越紧,却没一方能彻底胜出。可越是这样,林砚心里越沉。

他知道,这种平衡迟早会破。就像一锅滚水,总有烧干的时候,到时候剩下的那股势力,会比任何时候都要凶狠。

夜里,林砚躲在城隍庙的神像后,听着外面传来的厮杀声,指尖在地图上反复划过南阳的粮仓、兵营、军械库。这三个地方是三方争夺的核心,也是他们的软肋。

“若能让这三方斗得更凶些……”林砚喃喃自语,忽然想起禹州城破前夜,周秀才说的“民心如秤,亦能成火”。南阳的民心,此刻不也被煎熬着吗?

他猛地站起身,撞翻了供桌上的烛台。火光摇曳中,一个念头渐渐清晰——要让南阳乱下去,就得让这三股势力,谁也信不过谁,谁也吞不掉谁。

第二日清晨,张副将的军营里贴满了告示。告示上用李都尉的笔迹写着:“三日后午时,与王参军共分粮仓,杀张贼者,赏银十两。”

张副将气得掀了桌子,当着全军的面斩了两个“通敌”的小兵,血溅在告示上,红得刺眼。

同日午时,李都尉的骑兵营里,士兵们发现了王参军的令牌,还有一封写给张副将的密信:“借你的刀杀李都尉,事成后,南阳分你一半。”

李都尉提着令牌冲进王参军的地盘,砍翻了三个哨兵,两方人马在街心杀得尸横遍野。

到了夜里,王参军的帐外突然燃起火箭,箭杆上绑着张副将的旗帜。他认定是张副将偷袭,连夜带人造反,烧了张副将的马厩。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林砚,正混在逃难的人群里,往禹州方向走。他看着南阳城上空冲天的火光,手里攥着三张不同的告示——那是他模仿三方笔迹写的,用的墨里掺了赵显府里搜出的朱砂,足以乱真。

他还做了件更绝的事。昨日夜里,他让人把张副将藏在城郊的粮草,偷偷运了一小部分到李都尉的地盘;又把李都尉的几匹战马,赶到王参军的牧场;最后将王参军私藏的军械,丢了几件在张副将的营外。

这些小动作,像往滚油里撒的火星,看似微不足道,却足以让本就猜忌深重的三方,彻底撕破脸皮。

“客官,南阳都乱成这样了,你还往回走?”同路的货郎不解地问。

林砚望着远方的天际线,那里正泛起鱼肚白,像极了禹州城破那天的黎明:“家里人还等着呢。”

货郎叹了口气:“也是,外面再乱,有家就好。”

林砚没说话。他知道,自己给南阳埋下的这颗种子,会让那里的乱局延续很久。或许是一年,或许是两年,甚至更久。在这段时间里,禹州可以修城墙,练兵马,让百姓们踏踏实实种好田。

至于南阳安定后的事……林砚摸了摸腰间的柴刀,那上面还沾着南阳的血。到那时,禹州的百姓,应该己经有足够的力气,握紧手里的刀了。

七日后,禹州府衙。

周秀才展开林砚送来的密信,看完后递给陈松,指尖微微发颤:“他做到了。”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南阳三股势力互相残杀,粮草军械皆损,短时间内无力他顾。”

陈松捏着信纸,忽然笑了。他想起林砚第一次在破庙里磨刀时,手还在抖,如今竟能在南阳搅起这么大的风浪。

“让弟兄们加快修城墙。”陈松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告诉百姓们,今年的秋粮,咱们自己种,自己收,再也不用看谁的脸色。”

窗外,铁匠铺的叮当声又响了起来,比往日更清脆,更有力。阳光穿过窗棂,照在城防图上南阳的位置,那片阴影似乎淡了些,而“禹州”两个字,在光里愈发清晰。

他知道,南阳的乱局只是暂时的。但只要禹州能抓住这段时间,好好扎根,总有一天,不用再怕任何风雨。

毕竟,活着,本就该是件扎下根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