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收麦

2025-08-19 2198字 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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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收的日子转眼就到了。

天刚蒙蒙亮,营里就热闹起来。男人们扛着镰刀、推着独轮车往城东的麦地走,女人们提着水壶、揣着干粮跟在后头,连半大的孩子都拿着小镰刀,蹦蹦跳跳地要去帮忙。

林砚站在地头,看着眼前这片金黄的麦浪,心里头踏实得很。从春播时的小心翼翼,到除草、浇水时的日夜操劳,再到如今沉甸甸的麦穗压弯了腰,这地里的每一株麦子,都浸透着他们的汗水。

“阿砚,开始吧?”张铁匠摩拳擦掌,手里的镰刀磨得锃亮。

林砚点点头,举起镰刀:“大家加把劲,争取三天收完!收上来的麦子先入粮仓,按人头分口粮,剩下的留着做种子,明年多种些!”

“好嘞!”众人应和着,弯腰割了起来。

镰刀划过麦秆的“唰唰”声,成了这几日营里最动听的声音。林砚割得又快又稳,麦茬留得平齐,这是他当农夫时练出的本事。他偶尔首起身歇口气,看向身边忙碌的身影——有青溪县来的乡亲,有投降的前官兵,还有新投靠来的流民,此刻都埋头割麦,脸上带着丰收的喜悦,仿佛早己忘了彼此的过去。

陈夫子也来了,虽然帮不上大忙,却拄着拐杖在地头转悠,给大家递水、擦汗,嘴里念叨着:“慢点割,别伤着麦秆,留着还能编些筐子。”

王掌柜则带着人在麦地边缘搭起了临时的打谷场,铺好竹席,等着麦子运过来脱粒。他算得精细,哪片地的麦子先熟,哪队人负责收割,哪队人负责运输,安排得井井有条,连苏文远都笑着说:“有王掌柜在,我都不用操心粮草的事了。”

麦收的第三天,出了点小插曲。

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闯到麦地边,看着金黄的麦子,眼里首冒光,有几个饿极了的,忍不住就想冲进来抢。

“站住!”郑虎带着巡逻队赶过来,厉声喝道,“这是营里的粮食,谁也不能动!”

流民们被吓住了,却没人后退,为首的是个瘦骨嶙峋的汉子,扑通跪下:“官爷,行行好,给我们点吃的吧!我们从代州逃过来的,北狄人杀过来了,家里人都死光了,一路逃到这儿,快饿死了……”

他一跪,身后的流民也跟着跪下,黑压压一片,哭声震天。

林砚正在割麦,见状走了过来。他看着这些人,想起当初自己举村迁徙的狼狈,心里不是滋味。

“郑大哥,”他对郑虎说,“让他们起来吧。”又对那汉子道,“粮食可以给你们,但不能抢。愿意帮忙打谷的,管饭;想留下的,按营里的规矩分地、干活,有你们一口吃的。”

汉子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真的?我们……我们能留下?”

“只要肯干活,不闹事,就能留下。”林砚指着打谷场,“那边正缺人,你们要是有力气,现在就能去帮忙,中午管饱。”

流民们顿时欢呼起来,争先恐后地跑去打谷场,拿起连枷、木锨,干得热火朝天。有个老婆婆拉着林砚的袖子,老泪纵横:“好人啊……你们真是好人……北狄人杀人不眨眼,官府见了我们就赶,只有你们肯给口饭吃……”

林砚心里一动,问那为首的汉子:“北狄人真的快打到代州了?朝廷就没派兵抵抗?”

汉子叹口气:“派了,可兵老爷们自己都吃不饱,哪肯拼命?我们逃的时候,看见好几队官兵抢老百姓的粮食,比北狄人还凶呢!”

这话传到苏文远耳朵里时,他正在查看新入库的麦子。粮仓堆得满满当当,散发着新麦的清香,账房先生正一笔一笔记着数目。

“看来,北边是指望不上朝廷了。”苏文远对林砚道,“过些日子,怕是会有更多流民往南逃,咱们得早做准备。”

“我己经让王掌柜多编些草席,在城西空地上搭些棚子了。”林砚道,“还留了些陈粮,万一有流民来,先给他们口吃的。”

苏文远点点头:“做得好。但光有粮食不够,还得教他们干活。会种地的就分地,会手艺的就进匠营,让他们知道,好日子不是等来的,是干出来的。”

麦收结束后,营里举行了一场简单的庆典。伙房杀了两头猪,蒸了新麦馒头,所有人聚在晒谷场上,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

孩子们追着跑着,手里拿着染了颜色的麦秆,编成小蚂蚱、小喇叭;汉子们喝着自酿的米酒,聊着来年的收成;妇人们凑在一起,缝补着衣裳,说着家常。

林砚坐在娘身边,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觉得,苏文远说的“乱世安身地”,或许真的能成。

陈夫子和苏文远坐在不远处,正说着什么。陈夫子手里拿着一卷书,像是在给苏文远讲什么典故;苏文远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眼里带着敬佩。

郑虎端着酒碗走过来,递给林砚一碗:“喝一个!今年这收成,比我这辈子见过的都好!”

林砚接过酒碗,和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米酒有些辣,却暖到心里。

“郑大哥,你说,咱们能守住这片地吗?”林砚问。

郑虎抹了把嘴,指着周围的人:“你看他们,笑得有多踏实。为了这口饭,这身安稳,谁不肯拼命?别说北狄人、凉州王,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别想把咱们赶走!”

林砚笑了。他看向远处的麦田,新割的麦茬整齐地立在地里,像一排排等待检阅的士兵。风吹过,带来泥土的气息,那是希望的味道。

他知道,天下还没太平,风雨随时可能再来。但只要这地里还能长出麦子,只要这些人还愿意一起干,就总有盼头。

夜色渐深,庆典的篝火还在燃烧,映着一张张满足的笑脸。林砚握紧了手里的酒碗,碗沿的温度,像极了掌心那粒的麦粒,带着阳光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