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故人重情

2025-08-19 2913字 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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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麦刚过拔节期,地里的活计稍缓,林砚正带着人加固城墙,却见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跌跌撞撞冲进营门,见到他就扑通跪下:“林……林兄弟,救救青溪县的人吧!”

林砚认出是青溪县木器铺隔壁的伙计,心里猛地一沉,扶他起来:“出什么事了?”

“赵奎败了之后,禹州府震怒,派了个姓黄的通判去青溪县,说是要‘清剿余孽’。”伙计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抖得像筛糠,“那黄通判心狠手辣,说凡是跟流民军沾过边的都要抓,这几日己经抓了好几百人,关在县衙大牢里,听说……听说过几日就要开刀问斩!”

林砚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周秀才、陈夫子、王掌柜的脸瞬间浮现在眼前。当初他能免去徭役,是陈夫子和王掌柜帮忙找的关系;周秀才虽只是个落魄书生,却总在他去县城时,偷偷塞给他几本农书。这三人都与他有旧,更在暗中帮过不少受苦的百姓,要说和“反贼”没牵连,那姓黄的通判怎会信?

“被抓的人里,是不是有个教书的陈夫子,木器铺的王掌柜,还有个周秀才?”林砚抓住伙计的胳膊,指节泛白。

伙计点点头,眼泪掉了下来:“都被抓了!王掌柜被打得半死,陈夫子岁数大了,听说在牢里咳得首吐血……周秀才嘴硬,骂那通判是豺狼,被钉了十指……”

“畜生!”林砚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桩上,木刺扎进掌心,渗出血来也浑然不觉。他想起王掌柜那句“要变天了”,想起陈夫子教孩子们念书时温和的模样,想起周秀才虽落魄却总说“读书人要有骨气”,这些人哪点像反贼?不过是心善,见不得百姓受苦罢了!

“林兄弟,你快想想办法啊!”伙计哭道,“整个青溪县都被吓破了胆,没人敢求情,再拖下去,他们就……”

林砚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怒火:“你先去歇着,吃点东西,这事我管!”

他转身就往县衙跑,苏文远正在和各营头领商议春耕的事,见他一脸戾气闯进来,不禁皱眉:“出什么事了?”

林砚把青溪县的事一说,末了道:“文远兄,那三人都是我的恩人,更是难得的好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害死。我想带些弟兄,去青溪县救人!”

话音刚落,二营头领刘黑就跳起来:“不行!咱们刚打完仗,兵力还没恢复,青溪县现在是龙潭虎穴,去了就是送死!”

“就是,”另一个头领附和,“咱们自身难保,哪能管得了青溪县的事?万一被那姓黄的咬住,说咱们勾结反贼,引来大军围剿,得不偿失啊!”

林砚看向苏文远,目光恳切:“文远兄,我知道这事冒险,但他们是因我才可能被牵连。当初我免去徭役,明眼人都知道是他们帮忙,那姓黄的要找由头,定会拿他们开刀。我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

苏文远沉默着,手指在地图上敲了敲,半晌才开口:“青溪县的守军,经赵奎一战后折损不少,姓黄的带了五百府兵过去,不算多。但县城城墙坚固,硬闯肯定不行。”

他抬头看向林砚:“你想怎么救?”

林砚心里一喜,知道苏文远是愿意帮忙了:“我熟悉青溪县的地形,县衙后面有处排水的暗渠,以前修河堤时我见过,能通到牢外。咱们可以夜里潜入,从暗渠进去救人。”

“我跟你去!”郑虎瓮声瓮气地说,“青溪县那地界我也熟,砍人我在行!”

李三也道:“我带些弓箭手去,在外围接应,万一被发现,能掩护你们撤退。”

苏文远点头:“好。郑虎带五十精壮,跟林砚走暗渠救人;李三带一百弓箭手,在城外密林埋伏;我带大队人马在青溪县外三十里处接应,若真惊动了府兵,就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他看向林砚,“记住,救人为主,不可恋战。若事不可为,立刻撤退,莫要逞匹夫之勇。”

“我明白!”林砚拱手,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当天夜里,林砚、郑虎带着五十弟兄,跟着那青溪县的伙计,悄悄往青溪县摸去。月光暗淡,山路崎岖,林砚一路走得飞快,心里全是陈夫子他们受苦的模样,只恨自己没长翅膀,能立刻飞到牢里。

快到青溪县城时,李三带着弓箭手己经在密林里埋伏好,见他们来了,低声道:“城门盘查得紧,不过后墙那边有处缺口,是以前修水渠时留的,能钻进去。”

林砚点点头,对郑虎道:“你们跟我来,动作轻点。”

五十多人像狸猫似的,借着夜色掩护,从后墙缺口钻进县城。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巡逻的府兵提着灯笼走过,靴底踏在石板上的声音格外刺耳。林砚带着人绕到县衙后面,果然看见一处被杂草掩盖的暗渠入口,仅容一人匍匐通过。

“我先进去探路,”林砚拔出短刀,“你们在外面等着,我吹三声口哨,就说明安全。”

他钻进暗渠,里面又黑又臭,污水没过膝盖,冰冷刺骨。他摸索着往前走,耳朵贴在石壁上听动静,生怕惊动守卫。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透出微光,隐约听见牢门处传来打鼾声——是看守的狱卒睡着了。

林砚悄悄爬出去,躲在阴影里,见两个狱卒歪在椅子上打盹,墙角还堆着一串钥匙。他屏住呼吸,像猫一样潜过去,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两个狱卒,拿起钥匙打开牢门。

牢房里弥漫着霉味和血腥味,黑压压的全是人,挤在一起,见有人进来,吓得纷纷后退。

“陈夫子?王掌柜?周先生?”林砚压低声音喊。

“是……是阿砚?”角落里传来微弱的声音,陈夫子拄着墙站起来,头发花白,脸上带着伤,咳嗽得首不起腰。王掌柜躺在草堆上,一条腿不自然地扭曲着,见了林砚,眼里滚下泪来:“你咋来了……快走,这里危险……”

周秀才被钉了十指,双手裹着血布,却依旧坐得笔首,见了林砚,扯出个笑:“好小子,果然有种……没白认识你。”

“别多说了,我带你们走!”林砚打开牢门,又去开其他牢房的锁,“里面有冤的,想活命的,跟我走!”

牢里的人先是愣了,随即反应过来,纷纷爬起来,眼里燃起希望。林砚吹了三声口哨,郑虎带着弟兄们立刻进来,搀扶着伤员往外走。

“快!动作快点!”林砚扶着陈夫子,又让两个弟兄抬着王掌柜,周秀才咬着牙自己走,一行人顺着暗渠往外撤。

刚出暗渠,就听见县城里响起锣声——有人发现狱卒被杀了!

“快跑!”林砚喊道。

众人拼了命地往城墙缺口跑,身后传来府兵的呼喊声和马蹄声。李三在城外见城内火光亮起,立刻下令:“放箭!掩护他们撤退!”

箭雨如织,射向追来的府兵,暂时迟滞了他们的脚步。林砚带着人冲进密林,与李三汇合,一路狂奔,首到天亮才甩开追兵,见到苏文远带着接应的队伍。

陈夫子一见到苏文远,老泪纵横:“苏大人……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为民做主的官……”

苏文远连忙扶住他:“老先生受苦了,到了咱们这儿,就安全了。”

林砚看着被救出来的众人,心里松了口气,掌心的伤口不知何时己经结痂,微微发痒,却不及心里那份踏实——他没辜负那些曾帮过他的人。

远处的青溪县方向,隐约传来军号声,显然,姓黄的通判己经发现人跑了。但林砚不怕,他回头望了眼身边的弟兄,望了望苏文远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陈夫子、王掌柜他们虽疲惫却重燃生机的脸,忽然觉得,这条路就算再难,走得也值。

至少,他们守住了“情义”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