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清晨，天刚蒙蒙亮，春螺巷就被喧闹声唤醒。
怡红院的朱漆大门早早敞开，檐下的红灯笼还透着暖黄的光，却己被涌来的人群衬得有些不起眼。
念一带着十几个伙计守在门口，手里的竹牌哗哗作响，嗓子都快喊哑了。
“各位公子按顺序来，先登记再入场！”
“东边是比诗区，西边是对词区，猜谜区在戏台旁——”
“本店的诗签糕点刚出锅，凭登记牌能免费领取一块！”
人群像潮水般往里涌，青布长衫的书生、锦缎华服的公子、甚至还有几个挎着书箧穿着男装的女子。
时念忍俊不禁，估计她们还自以为伪装的天衣无缝。
他们手里大多攥着那张皱巴巴的传单，脸上带着期待与好奇，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撞在巷壁上，又弹回来，混着伙计们的吆喝，像锅沸腾的粥。
王思哲挤在人群末尾，指尖把传单捏得发皱。
这两日他在盛京书院附近的破庙里落脚，听了太多关于怡红院的事——
有人说时老板曾是青楼老鸨，却凭一己之力改了规矩，让姑娘们卖艺不卖身；
有人说她手里有本“蓝星诗选”，里面的句子能让诗仙都自愧不如；
还有挑夫说，之前曾亲眼见大理寺卿狄怀仁送了块“清风明月”的匾额，就挂在怡红院正堂。
那些细碎的传闻像雨滴，一点点打湿他心里那点残存的偏见。
此刻望着门庭若市的景象，他忽然想起初到盛京时，在东市听到的那句“青楼改头换面，难道就不是藏污纳垢之地”，只觉得脸颊发烫。
“公子，登记了吗？”
念七拿着笔墨走过来，见他发愣，又问了一遍。
王思哲慌忙点头，在登记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在“云河村”三个字上顿了顿，终究还是如实写上。
念七接过看了眼，笑着递给他块竹牌：“王公子里边请，您的号码是一百三十七，交流区还有空位。”
走进院门的那一刻，王思哲彻底呆住了。
戏台被红绸缠了几圈，正中央挂着“怡红诗词大会”六个大字，是乔章林的笔迹，遒劲里带着几分洒脱。
两侧的诗签换了新的，“会当凌绝顶”“天生我材必有用”等句子在晨光里闪着光，竟没一张是他预想中的艳词。
比诗区的长桌上摆着笔墨纸砚，几个书生正围着一张宣纸争论，墨迹溅在青布长衫上也不在意；
对词区的石凳上，女扮男装的关念慈正和身穿蓝袍的关秋恺对讨论谁的观点更正确，引得一阵哄笑；
猜谜区最热闹，时念亲手写的谜语贴在红灯笼上，“小时不识月（打一蓝星诗句）”的谜题前围了三层人。（下方有选项答案）
有人嚷着“是‘呼作白玉盘’”，有人争着“该是‘明月几时有’”，吵得面红耳赤。
后厨的香味漫过来，吴婶带着两个厨娘推着小推车穿梭在人群里，车上面摆着诗签糕点。
“举头望明月”的字样印在金黄的糕体上，甜香混着墨香，成了独属于怡红院的味道。
王思哲攥着竹牌，像闯入仙境的凡人，脚步都有些发飘。
他走到戏台旁的书架前，见上面摆着几本手抄的诗集，封面写着“蓝星诗选卷一”，忍不住抽出来翻看。
刚读到“长风破浪会有时”，就听见人群一阵骚动。
“何山长来了！”
“快看，是盛京书院的学子！”
王思哲猛地抬头，只见何鑫智穿着藏青长衫，领着三十个穿统一儒衫的学子走进来，神色肃穆却难掩兴奋。
为首的学子手里还捧着块匾额，红绸裹着，不知写了什么。
这场景像道惊雷劈在王思哲头顶。
他在云河村时就听闻，盛京书院是南齐最高学府，所以他对盛京书院一首都十分向往。
可如今，盛京书院的山长不仅亲自到场，还带着学子来参加“青楼里的诗词大会”？
“时老板有心了。”
何鑫智走到时念面前，拱手笑道。
时念穿着件月白旗袍，领口绣着几枝兰草，手里还拿着支毛笔，显然是刚写完谜语。
她回礼道：“山长能来，是怡红院的荣幸。”
何鑫智示意学子揭开匾额，“这是书院学子连夜写的，算是贺礼。”
红绸落下，“文以载道”西个大字映入眼帘，笔锋刚劲，正是何鑫智的笔迹。
人群顿时爆发出喝彩，连一首紧绷着脸的老秀才们都抚着胡须点头。
王思哲的心跳得像擂鼓。他忽然明白，自己那点所谓的“偏见”，在真正的学识与坦荡面前，不过是井底之蛙的短见。
“时辰差不多了。”
时念走上戏台，手里的铜锣敲了三下，“咚——咚——咚——”
清脆的声响压过喧闹，全场渐渐安静。
她目光扫过台下，从锦衣公子到布衣书生，从盛京书院的学子到偷偷来的女眷，最后落在角落里的王思哲身上，对他温和一笑。
王思哲的脸瞬间红了，慌忙低下头，却听见时念清亮的声音在院里回荡：
“感谢各位赏光，来参加怡红院的诗词大会。”
她先对着何鑫智的方向鞠了一躬，又转向众人：“很多人问我，为何要办这场大会。
其实原因很简单——
秋闱在即，愿各位学子能旗开得胜；
更想让大家瞧瞧，诗词从无高低，热爱不分贵贱。”
台下响起一阵掌声，王思哲跟着拍手，掌心都拍得发麻。
“至于规则，想必大家都清楚了。”
时念拿起一张纸，“比诗区以‘秋’与‘民’为题，不限体裁；
对词区接‘蓝星诗选’的句子，接对数量最多者胜；
猜谜区的谜题都与蓝星诗句相关，最快猜中者赢。”
她顿了顿，提高声音：“重点说奖励！”
人群顿时安静，连何鑫智都往前凑了凑。
“第一名，白银五十两，赠《蓝星诗词精选集》全本，再加怡红院鹊中堂雅间门票三张！”
台下发出一阵吸气声，五十两白银够普通人家过一年，更别说那传说中的全本诗选。
“第二名，白银三十两，赠精选集，雅间门票两张！
第三名，白银二十两，赠精选集，雅间门票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