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锋一转,语气诚恳:“所以我想请山长帮个忙。
三日后的诗词大会,若是山长肯带着学子们来,怡红院愿捐出白银千两,给书院添置新书。”
何鑫智愣住。
他本以为时念会辩解,或是用激将法,却没想她如此首接,还提出捐银子——
这手笔,比有些勋贵还大方。
“你就不怕我们砸了你的场子?”
他反问,语气缓和了些。
“若是山长带着学子来‘砸场子’,说明诗词大会有意义。”
时念笑了,“真有佳作问世,也是怡红院之幸。”
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若是山长觉得不妥,或是学子们有顾虑,不来也无妨。
我让人把优秀的诗作抄录一份送到书院,也算尽份心意。”
这番话既给了台阶,又透着坦荡,让何鑫智刮目相看。
他望着戏台上方的“清风明月”匾额,忽然勾起嘴角。
“银子不必了。”
他合上诗选,语气郑重,“三日后,我会带三十名学子前来。
但有个条件——”
“山长请说。”
“若是‘蓝星诗选’名不副实,或是大会有半分风月气,我会立即带着学子离开,并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时念举杯:“一言为定。”
送走何鑫智,浅醉凑过来:“念姐,真要让他们来?万一他们故意刁难怎么办?”
“刁难才好。”
时念望着巷口,传单还在被晚风吹得飘动,“有盛京书院背书,谁还敢说咱们是‘青楼’?”
她拿起一张传单,指尖拂过“天生我材必有用”,眼里闪着光。
大力等人还在街头分发传单,盛京的夜空里,仿佛都飘着诗词的墨香。
有书生拿着传单往怡红院跑,想提前探探虚实;
有商户让伙计预留位置,生怕错过了桂花糕;
连顺天府的衙役都互相转告,说要去看看这场“青楼里的诗词大会”。
时念知道,她要的风,己经来了。
戏台两侧的诗签越挂越多,乔章林写的“黄河之水天上来”被挂在正中央,墨迹在灯光下泛着光。
吴婶的桂花糕己经蒸好,甜香漫出后厨,与院里的墨香混在一起,成了独属于怡红院的味道。
“念姐,何山长会不会反悔?”阿福还是有些担心。
时念摇摇头,拿起案上的锣锤,对着戏台中央的铜锣敲了三下。
“咚——咚——咚——”
清脆的锣声传遍春螺巷,像是在宣告一场盛宴的开启。
“准备好,”
她对众人笑道,“三日后,让盛京城看看,咱们怡红院的戏台,不止能唱戏,还能装下整个盛京的笔墨书香。”
夜色渐深,传单还在被人传阅。
有个穿粗布衣裳的小乞丐捡起地上的传单,对着月光认出了“床前明月光”,咧开嘴笑了。
时念站在二楼回廊,望着盛京的万家灯火,忽然想起现代的一句诗。
她轻声念出来,风带着她的声音飘向远方,与巷口的书声、院里的笑声融在一起: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三日后的怡红院,定会比长安花更热闹。
盛京的朝阳刚爬过城墙,就把东市的青石板晒得发烫。
王思哲背着半旧的书箧,裤脚还沾着郊县的泥点,站在人潮里像株被风刮歪的芦苇。
他攥着怀里皱巴巴的路引,指节泛白。
云河村到盛京足有百里,他走了整整五日,脚底板磨出的血泡蹭在草鞋里,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可一想到村里老秀才说“盛京书院的何山长最惜才”,他又咬着牙往前挪。
“让让!让让!”
几个穿绸缎的公子哥骑着马冲过,差点撞翻他的书箧。
王思哲慌忙护住,里面的书籍掉出来,封皮被马蹄溅起的泥水染脏。
他心疼地用袖子去擦,却听见周围传来一阵说笑。
“有点意思!”
他以为这些人是在嘲笑他,想骄傲抬头,可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衫,终究还是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耳旁响起一道旁的声音,“不愧是时老板,现在居然己经办诗会了!就是不知道怡红院的姑娘们会多少诗词!”
怡红院、诗词大会?
他喃喃念出声,抬头目光刚触及张贴在门上传单的“怡红院”三个字,脸色骤变。
他在村里听货郎说过,这是盛京最有名的青楼,里面的女子个个涂脂抹粉,专哄男人的银子。
“伤风败俗!”
王思哲猛地抬脚,想上前把传单撕掉,却被旁边一个挎着菜篮的大婶拉住。
“后生仔,可别乱来。”
大婶伸出手,指着传单道:“这怡红院早不是青楼了。”
王思哲皱眉:“青楼改头换面,难道就不是藏污纳垢之地?”
“你这后生,说话倒冲。”
大婶不乐意了,若非是怡红院,她那儿子如今也不会变得那般好学。
她指着传单上的字,“你瞧瞧这些诗词,是青楼能写出来的?”
她嗓门洪亮,引得周围人都围过来。一个穿青布长衫的书生接口:“何止这句!前阵子的《水调歌头》和《知否》,连我家小姐都天天念叨。”
“还有还有,”
卖糖葫芦的老汉凑过来,用竹签指着传单,“这《静夜思》你能说不好?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简单是简单,可咱这背井离乡的,听着就眼眶发热!”
王思哲愣住了。
他自幼跟着老秀才学诗,自认也算半个行家。
“但愿人长久”的开阔,“昨夜雨疏风骤”的细腻,“举头望明月”的质朴,哪一句都称得上佳作。
这样的句子,竟出自青楼?
“不可能。”
他下意识反驳,“定是他们剽窃了文人的心血!”
“剽窃?”
那书生笑了,从袖中取出张纸,“你看这个,是前几月怡红院贴的热搜榜,上面的《水调歌头》全词,比这传单上的句子更绝。
听说连大理寺卿都赞不绝口,还带着儿子去听戏呢!”
王思哲凑过去,目光落在“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上,呼吸骤然停滞。
这句子里的通透与豁达,绝非寻常青楼女子能写得出。
他忽然想起村里老秀才说的“高手在民间”,心里那点偏见,竟悄悄松动了。
“这怡红院……在哪儿?”
他声音发涩,问得有些艰难。
“春螺巷往里走,挂红灯笼的那一家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