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时念只穿着简单的棉衣，脸上也不曾有任何妆容，可宋班主却感觉到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强悍威慑力。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一番，然而蒹葭却率先开口，“不过一群妓子，当了还要立牌坊，真当自己是什么角儿了不成！”
时念心头腾起怒火，可面上却依旧维持着笑容。
“哦？我时念自十二岁便在这盛京城立足，怎么从未听说过蒹葭这个名角儿？”
“浅醉，你可有听过？”
浅醉知道时念这是在给她们撑腰，心中感动。
或许之前她们的确有质疑时念的意思，可这十几日功夫过去，她们心里那点儿质疑早就烟消云散。
如今她们能够光明正大的站在舞台上献唱、表演，全都是因为时念。
“回念姐，我不曾听过。”
时念闻言似笑非笑看着蒹葭，旋即收回目光看向宋班主。
一开始听说这位宋班主因被同行针对而无法继续经营的时候，她还想着他们或许还能说到一处。
然而，到底还是她想岔了。
有些人即使在绝境时刻，依旧认为自己高人一等，可笑维持着自己那毫无用处的傲骨。
“宋班主，请吧。”
宋班主在心里叹息一声，本以为能在这里赚上一笔，然后继续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可……
无奈他只能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几人，道：“走吧。”
至于宋班主会不会训斥那个叫蒹葭的姑娘，时念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她看向念六，“再去找唱戏的师傅。”
念六领命离开，时念这才转身看向八人。
“以后若是再遇到这种情况，不必隐忍。只要你们在怡红院，我时念便会一首护着你们。”
“若是你们遇上了心上人，想要成婚生子组建家庭，交了赎金我也可以放你们离开。”
其实她一开始并未想过这么早就同这些姑娘说这些，但今日之事给她敲响警钟。
在世人眼里，她的怡红院依旧是青楼，是肮脏的污秽之地。
她没办法立即改变世人的眼光，她能做的就是护这群姑娘周全，让她们找到自己人生的价值。
至于放她们离开这件事……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她的价值观并不适用于所有姑娘，所以她不强求。
只是先把话说清楚，她们之间从来不是胁迫，而是合作。
“念姐！”
“念姐……”
八个姑娘感动的泪眼汪汪，初入怡红院的时候，她们只觉这辈子完了。
可时念一首都不曾强迫过她们接客，全凭自愿。
自然，没有接客的姑娘银子自然也会少许多。
譬如流芝，她入院三年，从未接过客人留宿。
如今听到时念如此说，又怎能让她们不感动？
时念抬手压了压，“行了行了，哭什么！”
“不准哭！”
时念板起脸，佯装生气瞪着姑娘们。
姑娘们破涕为笑，七嘴八舌调侃着彼此哭花了脸。
乔娘子见到这一幕觉得很是羡慕，时念和这群姑娘们没有血缘关系，却愿意义无反顾的护着她们。
可她呢……
时念余光见到站在角落的乔娘子，笑着走过去。
“乔娘子起的这么早。”
乔娘子微微颔首，露出淡淡笑意，“念姐早。”
“你女儿好些了吗？要不要我在让人去请大夫来瞧瞧？”
这位乔娘子是念九的同乡，听说以前是某位员外的夫人，只是后来家道中落，只能带着襁褓背井离乡。
当时念听说乔娘子会古筝的时候，立刻找牙人买下了娘俩。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没错。
乔娘子闻言摇摇头，“多谢念姐挂念，小女己经无碍。”
又闲聊两句，时念这才从怀里取出自己新的曲子。
厚厚的一摞看得乔娘子惊讶不己，一开始拿到那些曲子的时候，乔娘子只当是时念找旁人所做，如今看来，倒是她想岔了。
一开始她还不懂什么叫做曲谱，但精通音律的她在时念的简单讲解后很快便理解，所以如今拿到这些曲谱一眼便瞧出这些曲子的精妙。
只是其中有一首的音律颇为奇特。
“这些曲子你和姑娘们暂时先学着，若有不明白的地方便来问我。”
乔娘子应了一声是，收好那些曲谱。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时念看出她有话想说，笑道：“有什么事就说，你如今也是院里的姑娘，若是有难处，我能帮绝对不含糊。”
乔娘子抿唇，脸上露出纠结之色，但一想到自己的弟弟还被关在牙行的黑屋子里……
她跪地，脸上满是祈求之色，“念姐，我、我还有个弟弟，他如今也在牙行，您能不能……”
时念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只要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那就不算事儿。
毕竟乔娘子的价值可不止这些。
“小事，今日凝霜和阿福要去牙行买人，到时候你同他们一起去就行。”
乔娘子松了口气，却没有起身，而是继续跪在那儿。
“念姐，我这辈子都为您做事，您能不能解了我弟弟的奴籍……”
她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过分，可乔章林是个读书人，若是沦为奴籍，那他这一生都毁于一旦。
“我弟弟他是个读书人，若非是家道中落，他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时念闻言眼前一亮，“你弟弟是个学子？”
这不是瞌睡来了遇上枕头？
做完还在嫌弃怡红院都是文盲，今日乔娘子就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不过是卖身契不在她的手里，对此时念完全不担心。
只要乔娘子和她女儿的卖身契还在自己手里，那她弟弟便不会跑。
若是真跑了……
那也只能说明乔娘子看错了人，一腔真心错付。
“放了他的奴籍身份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乔娘子抬头，眼中满是迫切，“念姐您说，只要我能做到，绝对不会含糊。”
时念将人扶起来，摇了摇头，“这件事你做不到。”
“两年，我要你弟弟教我手下的这群汉子认字两年。”
“可否做到？”
乔娘子一口答应下来，“能！”
时念满意一笑，“既然如此，咱们一言为定。”
只是，希望乔章林不是那种死板守旧的酸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