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心悦、三从四德

2025-08-23 2477字 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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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刚亮,怡红院就炸开了锅。

陈州修篱笆时一斧头劈歪了,差点砍到自己的脚;

香巧练《西厢记》时唱错了词,把“隔墙花影动”唱成了“隔墙斧头动”;

连吴婶都在蒸糕时多放了半勺糖,甜得念五首伸舌头。

所有人都在偷偷关注着后院的动静。

流芝穿着月白旗袍走出房门时,浅醉差点把手里的胭脂盒打翻。

那旗袍本就衬得她肤色胜雪,领口的兰草沾着晨光,竟比戏台的聚光灯还耀眼。

“去吧。”

时念拍了拍她的肩,“早去早回,晚晴还等着和你对新戏。”

流芝点点头,走到门口时又回头,望着院里一张张含笑的脸,忽然弯了弯眼,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她提着裙摆穿过巷口时,正撞见温公子站在老槐树下,手里捧着个锦盒,长衫被晨露打湿了边角。

“流芝姑娘。”

他有些局促地打开盒子,里面是支银质的海棠簪,簪头的花瓣薄如蝉翼,“我、我不知你喜欢什么……”

流芝忽然想起时念的话,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温公子,我是怡红院的姑娘。”

温公子的手顿了顿,随即笑了,眼里的光比晨光还亮:“我知道。

我喜欢的,就是唱《千里之外》时会脸红,淋了雨会咳嗽,读诗会卡壳的流芝姑娘。”

巷口的卖花姑娘探出头,见两人并肩走远,忙回身对伙计道:“快给怡红院送两束海棠,要最艳的那种!”

怡红院里,陈州把最后一根篱笆桩敲进土里,拍了拍手往回走,撞见香巧站在回廊下,手里拿着件新做的布衫。

“给、给你的。”

她把布衫往他怀里一塞,转身就跑,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陈州捧着布衫愣了半晌,忽然傻笑着追上去,“香巧你等等,我、我给你刻了支木簪!”

时念站在二楼窗口,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指尖着那块“平安”木牌。

阳光穿过窗棂,在账册上投下暖黄的光斑,上面记着今日的营收,也记着“流芝请假半日”“陈州修篱笆用了十根木桩”。

浅醉端着茶进来时,见她望着戏台出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那里,晚晴正带着姑娘们排练《西厢记》,“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的调子飘过来。

混着后院的斧头声、笑声、卖花姑娘的吆喝声,像一首热热闹闹的人间小曲。

“念姐,”

浅醉忽然道,“您说,咱们是不是都能像蓝星的故事里那样,活得开开心心的?”

时念接过茶盏,看着热气袅袅升起,映出窗外的海棠花影。

“会的。”

她轻声说,像在对浅醉说,又像在对自己说,“一定会的。”

夜色降临时,流芝回来了。

她没穿旗袍,换了身常服,鬓边却别着那支海棠簪,走路时发间的银饰叮当作响,像在唱一首无声的歌。

“念姐。”

她走到账房门口,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温公子说明日还来,想、想听我唱新排的《西厢记》。”

时念笑着点头,见她手里还攥着本诗集,封面上写着“蓝星诗选”,边角处有新添的批注,字迹娟秀,正是流芝的手笔。

“好好唱。”

时念道,“让他知道,咱们怡红院的姑娘,不仅会唱戏,还会读诗。”

流芝用力点头,转身时撞上正要进来的陈州。

他怀里抱着件叠好的旗袍,正是香巧的那件湖蓝色,领口的鸳鸯绣得活灵活现。

“念姐,香巧让我把这……。”

他挠着头笑,眼角的余光却瞟向戏台,那里香巧正和凝霜说着什么,笑得眉眼弯弯。

时念接过旗袍,忽然觉得这方寸戏台藏着的,何止是戏文里的悲欢离合。

还有些更珍贵的东西——

是陈州刻木牌时的专注,是香巧绣鸳鸯时的羞涩,是流芝接过诗集时的雀跃,是所有人在泥沼里挣扎过,却依然敢伸手去够月光的勇气。

她拿起笔,在账册的最后一页写下:“今日无事,海棠开得正好。”

第二日天刚亮,怡红院的朱漆大门还没敞开,巷口就围了一群人。

为首的是位须发皆白的老秀才,手里举着本泛黄的《女诫》,拐杖往青石板上一顿,震得周遭的叫卖声都歇了:“伤风败俗!简首伤风败俗!”

他身后跟着十几个穿长衫的老者,个个面色铁青,对着怡红院的门楣指指点点。

“口口声声说卖艺不卖身,转头就做这等勾人的衣裳!”

“那旗袍开叉到膝,领口斜裁,不是引诱男子是什么?”

“我看这怡红院是改不了青楼的根子!”

骂声越来越烈,连挑着菜担的老汉都被挤到了墙角,却忍不住嘟囔:“人家姑娘穿啥衣裳,关你们啥事?”

这话像火星落进了油桶,老秀才猛地转身,拐杖首指老汉鼻尖:“你懂什么!《礼记》有云‘女子有三从西德’,衣裳蔽体是为礼,这般露骨便是失德!”

恰在此时,怡红院的门“吱呀”开了。

时念穿着件青布旗袍站在门内,领口的盘扣系得一丝不苟,开叉处的软纱衬裙若隐若现,既不失端庄,又难掩风骨。

“诸位老先生大清早堵在门口,是来听戏,还是来骂街?”

她声音清冽,像晨露打在青石上。

老秀才被噎了一下,随即涨红了脸:“时老板!你做这等轻浮衣裳,误导盛京女子,就不怕遭天谴吗?”

“轻浮?”

时念挑眉,目光扫过他手里的《女诫》,“敢问老先生,衣裳的轻重,是看布料多少,还是看穿衣人的风骨?”

她侧身让开,露出院里的景象——

浅醉穿着月白旗袍在晾戏服,流芝的海棠簪在晨光里闪着光,正低头给盆栽浇水,两人的裙摆扫过青石板,不见半分轻浮,只剩寻常女子的温婉。

“我怡红院的姑娘穿旗袍,是为唱戏时身段更灵,不是为勾人。”

时念的声音陡然提高,“倒是老先生们,隔着大门就断定女子失德,这便是你们信奉的‘礼’?”

围观的人群渐渐骚动起来。

“时老板说得对!昨儿我见关小姐穿旗袍逛书店,端庄得很!”

“就是!总不能让女子一辈子裹在宽袍大袖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