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风骨、陈州和香巧

2025-08-23 2445字 2阅读
左右滑动可翻页

她让人去传话:“告诉那家铺子,旗袍的魂在‘风骨’二字,不是露得越多越好。”

转头又对浅醉道:“咱们得立个规矩,以后外面仿的旗袍再好,也得说清是怡红院先创的款式。”

她可不想辛苦设计的东西,最后成了别人的摇钱树。

浅醉笑着点头,忽然指着巷口:“念姐你看,是左小姐和关小姐!”

只见左香伊穿着件银灰色旗袍,腰间系着条红腰带,英气中带着妩媚;

关念慈则穿了件水绿色,裙摆上绣着几尾小鱼,正是她最爱的《青蛇》元素。

两人站在门口,引得路过的行人频频回头。

“我们能进去吗?”

关念慈提着裙摆,脸上带着些不好意思,“这旗袍……真是太好看了,忍不住就先做了一件。”

时念笑着迎上去:“当然能,里面刚沏了新茶。”

看着两人雀跃的样子,她忽然想起制作旗袍时的初衷。

或许这衣裳的意义,从来不止于好看——

它让深闺里的女子敢展示自己的美,让戏台的姑娘们找到更自在的姿态,让盛京的人们明白:

美从不是浪荡,风骨也从不只在男人身上。

暮色降临时,何源来送消息,说皇帝最终没有深究太子私库的事,只罚了他半年俸禄,算是轻轻揭过。

“主子说,见好就收。”

何源转述着,眼里带着些敬佩,“太子毕竟是储君,逼得太急,反而不美。”

时念正在给浅醉讲解《铡美案》的唱腔细节,闻言只是淡淡点头:“知道了。”

许澜沧的分寸她懂,适可而止,既敲了太子,又没让皇帝觉得他野心太大。

这才是真正的权谋,不是赶尽杀绝,而是收放自如。

“对了,”

何源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主子让我问你,《铡美案》何时排好?他想来看看。”

时念挑眉,手里的戏本敲在掌心:“告诉他,三日后开演,雅间留给他——

不过,得按规矩付钱。”

何源愣了愣,随即失笑:“念姐就不怕主子生气?”

“他不会。”

时念望着戏台上方的灯笼,暖黄的光映在她眼底,“他比谁都清楚,我这怡红院,从来不是谁的附庸。”

何源走后,浅醉好奇地问:“念姐,你就不怕梁王殿下觉得你不敬?”

时念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带着桂花油的香气:“真正的合作,从来不是一方讨好另一方。

就像这戏台,得有唱红脸的,也得有唱白脸的,才能成一台好戏。”

夜色渐浓,怡红院的灯笼次第亮起,沿着回廊连成一片暖黄的海。

时念站在后台,看着姑娘们对着铜镜上妆,人人都换上了新做的旗袍,浅醉的兰草、凝霜的蛇鳞、沉碧的流水……

烛光落在绸缎上,泛着温柔的光泽。

伙计们搬道具、扫戏台,嘴里哼着《铡美案》的调子,一派热闹景象。

她忽然觉得,这人间烟火,才是最扎实的底气。

至于那些朝堂风云、权力博弈,就让它们留在宫墙里吧。

她的战场,在这方寸戏台;她的权谋,藏在每一句唱词、每一针绣线、每一件旗袍里。

窗外的月光爬上妆台,照亮了时念新写的企划案,末尾那句话在烛光下格外清晰:

“让每个认真生活的人,都能在戏里找到自己,在衣间活出风骨。”

三日后,《铡美案》开演,浅醉穿着月白旗袍饰演的秦香莲一亮相,便赢得满堂喝彩。

许澜沧坐在雅间里,看着戏台上年少女子穿着新奇服饰,将冤屈与坚韧唱得入木三分,忽然对身旁的沧九道:“这旗袍,倒是比宫里的华服更得人心。”

沧九望着台下那些穿着各式旗袍的女客,点头不语,只是耳根却悄悄红了。

许澜沧低笑一声,目光再次投向戏台侧台。

时念正站在那里,穿着件简单的青布旗袍,领口绣着朵小小的海棠,既不张扬,又难掩锋芒。

他忽然明白,这女子打造的从来不是一座普通的戏院。

她用戏文唱尽人间百态,用旗袍勾勒女子风骨,用一个个看似寻常的创新,悄悄改变着这盛京的风气。

夜露沾湿窗棂时,时念正核对新旗袍的账目,忽闻后院传来细碎的笑语。

她捏着算盘起身,绕过堆放戏服的架子,就见月光下的海棠树下,香巧正踮脚给一个后生别发簪。

银质的玉兰簪在男子发间闪着光,香巧的侧脸映着月色,连眉梢都沾着甜意。

那后生她认得,是上月从牙行买来的陈州,生得浓眉大眼,平日里在后厨帮吴婶劈柴,手上总带着些木屑的清香。

此刻他笨拙地扶着香巧的腰,喉结滚动着不知说了句什么,逗得香巧首拍他胳膊,笑声惊飞了枝桠上的夜鸟。

时念悄然退开,指尖还残留着账本的油墨香。

香巧自入怡红院便少言寡语,初学时总躲在最后,唱《武家坡》时因紧张跑调,夜里偷偷在柴房练到喉间出血。

如今她眉眼舒展,连绾发的红绳都系得比往日精致,倒让时念想起初见时,这姑娘攥着帕子说“我只想唱好戏”的模样。

“念姐怎么在这儿?”

浅醉抱着叠好的戏服走来,见时念望着海棠树出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了然地弯了弯眼。

“香巧和陈州最近总凑在一起,陈州还帮她削了支桃木簪呢。”

时念接过戏服,指尖拂过上面绣的并蒂莲,“陈州的底细查过了?”

“查了,”

浅醉点头,声音压得低,“是个老实人,家乡遭了灾才卖身为奴,家里只剩个老娘,每月都让吴婶帮忙寄银子回去。”

月光穿过叶隙落在戏服上,金线绣的莲瓣泛着细碎的光。

时念忽然想起自己刚穿来时,香巧因被客人刁难哭红了眼,说“这辈子怕是只能困在这楼里”。

如今她不仅能在台上唱红了《铡美案》,还悄悄藏起了女儿家的心事,倒比账本上的营收数字更让人觉得踏实。

“让吴婶多做两笼桂花糕,明早给他们当早膳。”

时念转身往回走,青布旗袍的开叉扫过石阶,带起一阵晚风,“另外,把东厢房收拾出来,给香巧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