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账册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飞遍了盛京城的大街小巷。
御书房内,南齐帝捏着那份从顺天府递上来的卷宗,指尖在"伪造账册"西个字上轻轻敲击。
卷宗里附了两张纸,一张是那本假账册的誊抄件,歪歪扭扭的字迹看着格外刺眼;另一张是陈立威的亲笔回禀,字里行间都在说这账册"破绽百出,显系栽赃"。
"陛下,"
太监总管小心翼翼地斟上茶,"顺天府刚传来消息,怡红院今日贴出告示,说要连演三日《包公审案》,还说'戏文虽假,公道不假'。"
南齐帝抬眸,嘴角竟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这时念,倒会借势。"
他想起昨日朝堂上言锵的慷慨陈词,说怡红院的戏"有铡尽奸佞的风骨";
又想起许澜沧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手指捻着玉扳指说"民间趣事,看看便好"。
如今看来,这哪里是趣事,分明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
"传旨,"
南齐帝将卷宗推到一旁,"让顺天府把那本假账册存档,另外——"
他顿了顿,"赏怡红院一匹云锦,就说......朕爱看那出《包公审案》。"
太监总管愣了愣,随即躬身应下。
陛下这是明着给怡红院撑腰了,只是这理由,倒像是戏文里的桥段。
梁王府的水榭上,许澜沧正听着沧九的回报。
"宁远舟在府里摔了茶盏,说要亲自去怡红院'捉奸',被宁老夫人拦了。"
沧九的声音平铺首叙,听不出情绪,"还有,户部的小吏们都在传,说宁参事那本账册是照着怡红院的真账改的,只是改得太急,露了马脚。"
许澜沧轻笑一声,将手中的黑子落在棋盘上:"急功近利,成不了大事。"
他想起时念在雅间里说的那些话,条理清晰,字字都在点子上。
那女子像是天生就懂如何在泥沼里铺石阶,总能踩着算计往上走,却又不沾半分脏污。
"王爷,"
沧九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让人查查那本账册是谁做的?"
"不必。"
许澜沧摇头,目光望向宫墙的方向,"有人比我们更想知道答案。"
他指的是言锵。
那位御史中丞昨日在朝堂上拍着胸脯保证,说要"为怡红院辩冤",此刻怕是正带着人在户部翻宁翰之的书房呢。
而宁远舟的府邸里,此刻正乱成一团。
"废物!一群废物!"
宁远舟将手中的账册狠狠砸在地上,纸页散落一地,"连本假账都做不好,还敢说自己是宁家的人?"
宁翰之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叔父,是侄儿大意了,没想到那姓张的账房有写'凝'字点墨点的习惯......"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宁远舟气得胡须发抖,"陛下让顺天府存档,明摆着是不相信我们!还有言锵那个老东西,竟然带着人查起户部的库房了!"
他最担心的不是怡红院翻案,而是假账册的事牵连到宁家——
若是被查出是宁家伪造证据,那可是"以权谋私"的重罪。
"叔父,要不......"
宁翰之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人放把火......"
"住口!"
宁远舟厉声打断,"你想让宁家万劫不复吗?"
如今皇上的态度分明就是要护着怡红院,这个时候还上赶着去招惹那群妓子,不是自取灭亡吗?
他烦躁地踱着步子,忽然想起许澜沧在朝堂上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梁王从一开始就没把这当回事,仿佛笃定怡红院能翻身。
难道......这一切都是许澜沧布的局?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宁远舟压了下去。
他宁愿相信是时念运气好,也不愿承认自己输给了一个青楼老鸨。
"去,"
宁远舟忽然道,"备份厚礼,去顺天府拜访陈大人。"
他得知道,陈立威的回禀里,到底写了多少对宁家不利的话。
盛京城的各家府第里,此刻也在议论纷纷。
吏部尚书府的书房里,周子昂正对着父亲摇头:"那本账册一看就是假的,三月初七怡红院明明歇业,我那日想去听戏都吃了闭门羹。"
周承恩捻着胡须,若有所思:"宁家这步棋走得太急了,倒像是怕怡红院真的洗清罪名。"
将军府里,左香伊正对着她的父亲比划:"听说那出《包公审案》里,包公的铡刀是用纸糊的,却比真铡刀还吓人!
香巧姑娘扮的包公一开口,整个大堂都静悄悄的......"
宣威将军左乾无奈摇头:"你呀,心思全在看戏上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宁家借税银打压一个戏班,确实不光彩。"
而市井之间,议论就更热闹了。
茶馆里,说书先生把假账册的事编成了新段子,说"有奸佞想害忠良,却被一本账册露出了马脚",听得茶客们拍案叫好。
"我就说怡红院不是那种地方!"
卖糖画的老汉举着刚做好的包公糖人,"时老板连三文钱的葱都记账,怎么可能做假账?"
"听说今日《包公审案》加演,咱们快去抢位置!"
"走!去晚了就只能站着看了!"
春螺巷的青石板路上,人流比往日多了数倍。
怡红院门口的告示牌前围满了人,上面用簪花小楷写着:"三日连演《包公审案》,门票收入尽数捐给善堂,为贫苦百姓购置冬衣。"
阿福和念五站在门口,一边给客人发戏单一边吆喝:"里面请里面请!
今日加了新段子,包公铡陈世美的那段,保准让您看得过瘾!"
时念站在二楼雅间的窗边,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她让乔章林写了几百张传单,让伙计们去街头巷尾分发;
又让吴婶做了些甜糕,送给附近的孩童,让他们传唱"包公铡奸佞"的童谣。
这些都是现代营销的小手段,却在盛京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念姐,言大人来了。"浅醉轻声禀报。
时念回头,只见言锵穿着件灰布便袍,手里捏着串佛珠,正被阿福热情地往雅间里请。
"时老板这出戏,可是把整个盛京的目光都吸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