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来访、试探

2025-08-23 2496字 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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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在一旁战战兢兢地递上抄本:“侯爷,这就是那《三国演义》,连兵部的周大人都在看,说里面的阵法颇有章法。”

李睿翻开第一页,目光落在“桃园三结义”那行字上,眉头渐渐皱起。

他戎马半生,最恨的就是背信弃义,可李贤竟为了讨好太子,去暗算一个女子经营的戏班子。

“明日备轿。”他突然道。

李贤猛地抬头:“父亲要去……怡红院?”

李睿合上抄本,戒尺在掌心敲了敲:“我倒要瞧瞧,能写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地方,究竟藏着什么门道。”

窗外的晚霞正浓,像极了《三国演义》里描写的“火烧赤壁”的光景。

管家望着侯爷的背影,忽然觉得,明日的怡红院,怕是要比戏台还热闹。

黄昏时分,橘色夕阳染红半边天空。

春螺巷巷口来了辆乌木马车,车帘卷开时,李睿踩着凳脚下来,玄色常服上绣着暗纹,腰间玉带压得很低,走在青石板路上悄无声息。

他身后跟着两个随从,一个双手自然垂落,警惕西周,一个抱着个锦盒,瞧着倒像去赴什么鸿门宴,而非逛戏园子。

时念己候在门口,青布裙衫外罩了件月白比甲,见了李睿便福身:“侯爷大驾光临,怡红院蓬荜生辉。”

李睿目光扫过她鬓边的素银簪子,又瞥了眼门楣上新换的“怡红院”牌匾——

字迹遒劲如笔走游龙,丝毫看不出这里曾经是青楼。

“时老板不必多礼。”

他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听闻你这院里有奇书,本侯特来瞧瞧。”

时念引着人往里走,回廊下的红绸被晨风掀起,露出底下新刷的桐油柱子。

几个姑娘抱着戏服从旁经过,见了李睿纷纷垂首,脚步轻得像猫。

“侯爷说笑了,不过是些异邦话本,当不得‘奇书’二字。”

时念侧身让过搬道具的念八,“昨日您派人来包雅间,己给您留了最清净的那间,既能看戏,又不扰耳根。”

李睿没接话,视线落在大堂角落里的热搜榜上。

《武家坡》和《三国演义》的名字被人用朱砂圈了又圈,旁边还歪歪扭扭写着“关羽忠义”“张飞勇猛”的评语。

“这些都是客人写的?”他忽然问。

“是,”

时念点头,“让姑娘们瞧着,也知道客人喜欢什么。”

说话间己到雅间门口,阿福正踮着脚往窗台上摆青瓷瓶,见了李睿忙缩手,瓶里的白梅落了两瓣在他手背上。

“侯爷里边请。”时念推开门,茶香混着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

雅间里没摆寻常青楼的绮罗帐,只挂了层细竹帘,透过帘子能看清整个舞台。

桌上的霁蓝茶盏冒着热气,旁边碟子里盛着杏仁酥,正是昨日时念让吴婶新做的。

李睿落座时,指尖在茶盏沿上碰了碰:“听说时老板是从南边来的?”

时念正给人斟茶,闻言手顿了顿:“侯爷消息灵通,家父曾在泉州府做些小生意,后来……家道中落了。”

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倒真像个落魄商户之女。

李睿呷了口茶,茶味清苦,是他惯喝的雨前龙井。

“泉州府倒是个好地方,”

他慢悠悠道,“海上来往的商船多,总能带回些稀罕物。

比如你说的‘蓝星’,本侯倒没在任何典籍上见过。”

时念笑了笑,将碟杏仁酥往他面前推了推:“许是太过偏僻,连史官都懒得记,我不过是让姑娘们照着演罢了。”

“哦?”李睿挑眉,“时老板竟还懂异邦文字?”

“略懂些皮毛,”

时念拿起块杏仁酥,指尖捏得酥皮簌簌掉,“家母教过几年,说多懂门手艺总没错。

后来他走了,我便靠着这点本事,在盛京讨口饭吃。”

她语气坦诚,连指尖的薄茧都露得恰到好处——

那是常年做活计才有的痕迹。

李睿盯着她的手,忽然道:“前几日顺天府拿了几个纵火的,说是花月楼的人。

时老板受惊了。”

时念捏着杏仁酥的手紧了紧,旋即松开:“多谢侯爷关心,都是些小毛贼,不值当挂心。

倒是连累了客人,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小毛贼?”

李睿放下茶盏,声音沉了些,“敢在盛京纵火,背后若没人撑腰,借他们个胆子也不敢。”

竹帘外传来念八的吆喝声,说要开场了。

时念趁机起身:“侯爷,《三国演义》要演了,您慢慢看,我去瞧瞧姑娘们准备好了没。”

李睿没拦她,只望着她的背影道:“听说梁王也常来?”

时念的脚步顿在帘边,半晌才回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梁王殿下?

倒是来过两次,说我们的曲子新奇。

不过殿下日理万机,哪有功夫常来?许是旁人看错了。”

她说着便掀帘出去,裙角扫过门槛,带起的风卷走了几片杏仁酥的碎屑。

李睿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忽然笑了。

这女子,装傻的本事倒是比演《武家坡》的戏子还高明。

舞台上的锣鼓声骤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竹帘外,十二扮的关羽正横刀立马,丹凤眼扫过台下时,竟有几分真武将的煞气。

他身后,张飞的丈八蛇矛在晨光里闪着冷光,刘备站在两人中间,玄色长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兄长,那督邮欺人太甚,俺这就去劈了他!”张飞的吼声震得雅间的窗纸都颤了颤。

关羽按住他的矛杆,声音瓮声瓮气:“三弟稍安,且看兄长如何处置。”

刘备眉头紧锁,忽然对台下一拱手:“我等举义兵讨贼,原是为百姓谋福,怎料官场污浊至此!今日这官,不当也罢!”

说罢竟当众解了印绶,掷在地上发出闷响。

台下顿时一片叫好,连李睿都微微首了首身子。

他戎马半生,见惯了官场倾轧,刘备掷印绶的那一刻,竟让他想起年轻时戍守边关的日子——

那时他也这般,宁折不弯。

“好个‘不当也罢’!”李睿低声道,指尖在膝头轻轻敲着。

随从忙递上茶,见他嘴角噙着笑意,心里暗暗称奇——

侯爷己有半年没对什么事露出过这种神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