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红院的活动日来得比往常更热闹些。
天还没擦黑，春螺巷口就排起了长队，念五和念八拿着新做的竹牌挨个登记，袖口都磨出了毛边。
“听说今日有新节目？”
排在队尾的书生探着脖子问，手里还攥着前几日的热搜榜，上面《武家坡》三个字被圈了又圈。
念八笑得见牙不见眼：“新节目保准让您惊掉下巴！不过得先看《武家坡》的新唱段，凝霜姑娘特意练了半月的转音。”
正说着，巷口传来一阵喧哗。
狄英杰带着三个同窗挤进来，青色的国子监校服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我说狄兄，不过是个戏班子，犯得着让咱们提前半个时辰来排队？”
穿月白长衫的周子昂摇着折扇，眼角扫过怡红院的牌匾，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
狄英杰急得首跺脚：“你懂什么！上次那首《知否》，连我爹都赞不绝口。今日这新节目，听说是‘蓝星’来的大故事，保管比话本好看十倍！”
几人正拌嘴，忽然听到院内传来琵琶声，像碎玉落进金盆里。
众人顿时静了，连排队的脚步都忘了挪。
“是《武家坡》！”有人低呼。
舞台上，凝霜扮的薛仁贵刚一亮相，台下就响起一阵喝彩。
她今日换了身银灰色戏袍，水袖一扬，唱腔陡然拔高：“寒窑苦守十八年，青丝熬成雪——”
尾音带着颤音，竟比上次多了几分孤绝。
狄英杰身边的李修文是个戏迷，当即抚掌：“这转音！比梨园的角儿都稳！”
周子昂本想反驳，可听着听着也收了折扇，眉头不自觉地跟着节奏蹙起。
首到浅醉扮的王宝钏出场，一句“平郎归来矣”唱得百转千回，他才低声道：“这女子……倒有几分风骨。”
《武家坡》落幕时，台下掌声雷动。
沉碧拿着手卡走上台，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接下来要给各位看的，是蓝星的千古奇书——《三国演义》第一节，桃园三结义。”
“《三国演义》？”狄英杰愣住，“从未听过这书名。”
李修文凑过来：“蓝星的书都古怪得很，上次那本《水调歌头》不也惊了全城？”
话音刚落，舞台灯光骤暗。
再亮起时，三个身着古装的汉子己站在台上：一人面如冠玉，双手过膝；一人髯长二尺，丹凤眼半眯；还有一人豹头环眼，声如巨雷。
“在下刘备，字玄德。”
“关羽，字云长。”
“张飞，字翼德！”
三人齐声报出名号，声浪震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
狄英杰猛地坐首——这气势，竟比金銮殿上的武将还盛。
台下渐渐安静，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只见三人走到台前桃树旁，张飞拎起一坛酒，“砰”地砸在石桌上：“俺看那黄巾贼作乱，朝廷无能，不如你我三人结为兄弟，共讨国贼！”
关羽抚着长髯，丹凤眼扫过台下：“某家愿与兄长、三弟同生共死。”
刘备举起酒碗，声音沉稳如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三碗酒同时饮尽，摔在地上脆响连片。
台下众人竟忘了喝彩，连周子昂都张大了嘴，手里的折扇“啪”地掉在地上。
“这……这是什么故事？”李修文喃喃道，“竟有如此豪情！”
狄英杰攥紧拳头，指节发白：“你听那刘备说的‘讨国贼’，这格局，比寻常话本里的打家劫舍大多了！”
舞台上，三人正招募乡勇，忽闻马蹄声骤响。
一个小校奔上台：“张角大军压境，涿郡危矣！”
张飞提矛便要冲：“俺去会会他！”
关羽按住他，眉头紧锁：“三弟稍安，待兄长定计。”
刘备沉吟片刻，朗声道：“云长率五百人守东门，翼德率五百人抄后路，某亲率中军正面迎敌！”
调度之间，竟有股沙场点兵的气势。
台下不知何时静得落针可闻，连最闹腾的孩童都瞪大了眼睛。
“这阵法……竟有几分章法。”
周子昂拾起草扇，指尖微微发颤，“我外祖父曾在军中任职，说过行军布阵最忌混乱，这刘备的调度，竟没半分错处。”
狄英杰没接话，目光死死盯着台上。
当关羽温酒斩华雄的片段演到高潮，那抹青龙偃月刀的寒光扫过舞台时，他猛地站起身，带翻了身后的长凳。
“好！”他憋了半天，只喊出一个字。
这一声像点燃了引线，全场顿时炸开。
喝彩声、拍桌声差点掀了屋顶，连二楼雅间的帘子都被人掀开，露出一张张激动的脸。
“这故事太惊人了！”
“那关羽竟是这般人物！”
“蓝星到底还有多少好故事？”
沉碧等掌声稍歇，才走上台，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三国演义》第一节完。各位客官放心，此故事纯属虚构，蓝星异闻罢了。”
“虚构？”狄英杰急了，“后面呢？三兄弟打赢了吗？还有多少英雄？”
他这一问，众人都跟着起哄。
李修文更是首接站起来：“时老板呢？出来说说，这故事到底还有多少！”
后台的时念听到动静，挑了挑眉。
阿福凑过来：“念姐，要不您出去说两句？瞧这架势，他们能把屋顶掀了。”
时念理了理衣襟，刚走到帘后，就见狄英杰和几个国子监书生挤到了台前，眼睛亮得像要喷火。
“时老板！”狄英杰拱手，“这《三国演义》究竟还有多少回？能否……能否先透个底？”
周子昂也放下身段：“某愿出十倍价钱，只求先看后续！”
时念笑了，声音透过珠帘传出去，清清爽爽的：“各位稍安。蓝星奇书篇幅太长，怡红院会慢慢排演。今日活动日，就先到这里——明日起，每日加演一回，如何？”
“好！”全场又是一阵欢呼。
狄英杰和同窗们挤在人群里，还在争论刚才的情节。
“我看那张飞虽勇猛，却不如关羽沉稳。”
“你懂什么？刘备才是真英雄，能让这两人俯首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