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中堂雅间之中。
“方大人,不知那些词和这怡红院有什么关系?”
方仲文轻啜一口茶水,旋即招手让身后的随从将东西递过来。
何鑫智不解,但还是在方仲文的示意下打开了盒子。
入目是十几页宣纸,用麻绳固定成册。
只是上面的符号他却完全看不懂,何鑫智道:“这是……”
方仲文微微勾唇,这是英文,“何山长可能看懂?”
何鑫智摇摇头,“何某从未见过模样如此奇特的文字。”
翻开第二页,他瞧见那些特殊符号旁边的翻译,而翻译的内容,正是前不久风靡盛京城的《水调歌头》。
“这是《水调歌头》的原文?”
瞧着何鑫智脸上的震惊,方仲文并未急着回答,反而谈及怡红院。
“最近一月,这怡红院可谓是在盛京城大出风头,何山长刚从南方调任来盛京或许不知,这怡红院便是你听到那些好词的出处。”
何鑫智愣在原地,诧异的看着方仲文,眸中满是不可置信,“方大人此言当真?”
方仲文颔首,“这怡红院的东家名为时念,你所看到的这些词皆是由她翻译而来。”
“哦?那叫做时念的女子竟然有如此能耐?”
虽然他觉得不太可能,但方仲文的确没有理由欺骗他。
他一个盛京书院的山长,就是一个教书育人的夫子,并不值得人大费周章设套。
舞台上主持的声音响起,方仲文止住话头,扬了扬眉,“何山长不如先瞧瞧这怡红院的表演。”
晚晴一番介绍之后,熟悉的丝竹管乐声响起,婴宁手持团扇登台。
与观众福了一礼之后,婴宁缓步走近提前搭好的窗台,眉眼间皆是淡淡愁绪之色。
她手中团扇轻摇,旋即露出一个苦笑。
“一朝花开傍柳,寻香误觅亭侯,
纵饮朝霞半日晖,风雨着不透,
一任宫长骁瘦,台高冰泪难流,
锦书送罢蓦回首,无余岁可偷……”
何鑫智听着与常规梨园戏完全不同的唱腔微微蹙眉,但这词……
是个人闲愁,是命运沉浮,既有少女对情感的懵懂,又有对命运无常的感叹,是十分精准的用词载栽情。
古往今来,无数闺阁才女皆会以这样的方式写词,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正式的听。
搭配上婴宁像是平常说话般的叙述演唱,倒颇有一种别样不同的风情。
她的音色多用于气声,给人一种朦胧感,这也是为何当初时念会将这首《知否》交给她来唱的原因。
但仅仅只是如此,还不能达到让何鑫智另眼相看的程度,刚想要开口,就又听婴宁继续唱道: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何鑫智背脊一僵,一双眸子突然带上些许神采,他兀自站起身走到窗口,双手撑在窗台,目光灼灼看着舞台上的婴宁。
婴宁三问知否,从一开始半虚半实的自问,到后来的释然轻叹,明明没有刻意增强音量,却让何鑫智明显感觉到变化。
短短几句,没有宏大的叙事,也没有家国天下的情怀。
听起来像是一场春雨后的浅吟,却用极致的细腻勾勒出少女的心思,更藏着对时光与生命的叩问。
“好词!好词!”何鑫智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激动。
作为教书育人的夫子,以往看那些学子的诗词总会觉得词不达意,有的不够深刻,而有的却又过于深刻。
而这一首《知否》,就这短短几十个字,却能表达的恰到好处,怎能让他不激动。
方仲文低笑一声,佯装不懂故意询问道;“何以见得?”
何鑫智转身,开始逐字逐句分析给他听,“这雨疏风骤,看似是说窗外的天气,可实际上却说的是……”
时念从雅间门口离开,并未继续听下去。
之前王管事誊抄的那些如今竟然到了礼部尚书的手中,他非太子党羽,时念实在猜不透太子究竟想要做什么?
难不成是想要找人解构那些英文?
但如此大张旗鼓,他难道就一点也不担心会被旁人察觉到什么?
陷入自己思绪之中的时念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雅间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从雅间之中冲出来,她根本没有来得及躲开就被人撞了一个满怀。
好在她眼疾手快抓住一旁的柱子,两人这才没有跌倒。
关念慈被时念紧紧搂在怀中,脸颊瞬间浮上薄红,“对、对不起!”
她忙从时念的怀中挣脱出来,不停道歉。
时念闻言一愣,眼神古怪地看着关念慈。
这声音分明就是女子,可这打扮……
反应过来她这才觉得自己可笑。
穿越过来之后她遇到的女子就全都是青楼女子,要不就是沿途小摊贩上做生意的普通百姓。
她们为了活下去己经用尽所有精力,又怎么会在乎那点子无关紧要的规矩利益。
而眼前的人,眉眼清澈,皮肤细腻,一看便知是养在深闺之中的女子。
加之她从雅间出来,明显家中富足,想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时念轻轻摇头,并未戳破她的伪装,只道:“无妨。”
追出来的关秋恺见到这一幕忙上手去拉关念慈,脸上有些紧张,“有没有撞到什么地方?”
时念:?
被撞的人难道不是她?
在心里吐槽两句,她压下心中不悦。
如果没有记错,关秋恺好像是礼部侍郎家的公子……
好巧不巧,而今日那礼部尚书就在隔壁的隔壁。
关念慈瞪了他一眼,依旧赌气。
一把将关秋恺推开,她道:“被撞的人是这位姐姐,你用这副质问的口气做什么!”
时念有些意外,没想到关念慈身上居然没有大小姐的脾气,倒是有些稀奇。
关秋恺嘴角抽了抽,转头同时念道歉,“时老板抱歉,是舍妹冲撞了。”
时念还未开口,关念慈倒是先出声,一副十分满意的模样,“这才对嘛!”
不然读了那么多年的书都读哪儿去了?
察觉关念慈发髻包巾露出一捋青丝,时念上手帮忙压了进去。
“这位……以后若是再来,不必如此打扮。”
她贴近关念慈耳畔,低声道:“我给你开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