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讨公道

2025-08-23 2533字 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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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姐,”

浅醉忽然道,“您早就想到了,对吗?

从您决定两文一页卖书时,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时念没有否认,只是拿起案上的戏单,在“凤求凰”三个字上画了个圈:“总要有人做这件事。

我不做,也会有别人做。”

“吴婶的馄饨凉了。”

时念对着窗外喊,“再给浅醉端一碗来!”

正月初十的日头格外暖,春螺巷的积雪化得只剩墙角几堆残雪。

青石板路上淌着亮晶晶的水洼,映着怡红院新挂的戏报,上面“凤求凰”三个字被阳光镀了层金边。

阿福正指挥伙计往戏台两侧挂新做的锦幡,忽听巷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小伙计背着个布包,急冲冲地往院里跑,棉鞋踩过水洼溅起泥点,脸上的急色藏都藏不住。

“阿福大哥!”

小伙计跑得气喘吁吁,布包往案上一搁,露出里面的《蓝星诗选》样页,“我家掌柜让我来报信,印刷坊……印刷坊那边出事了!”

阿福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锦幡差点掉在地上:“出什么事了?

是不是印书的工匠被刁难了?”

“何止刁难!”

小伙计抹了把汗,声音发颤,“方才我去取新印的诗选,那坊主支支吾吾的,说……

说往后不接怡红院的活了。

不光他一家,城西那几家也都撂了话,说……

都说做不了了。”

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却像块石头砸进阿福心里。

他猛地转身就往账房跑,棉袍的下摆扫过戏台的红绸,带起一阵风:“念姐!念姐!出事了!”

账房里,时念正对着舆图发呆,指尖在“渠南”二字上轻轻划着。

听见阿福的喊声,她抬眸时,眼里的平静让阿福的急火瞬间灭了一半。

“慌什么。”

时念放下舆图,声音里带着点未散的慵懒,“坐下说,刚泡的雨前龙井。”

阿福哪坐得住,围着案几打转,粗布袖子扫过砚台,墨汁溅在青石板上晕开个黑团:“念姐您还有心思喝茶!

印刷坊都不接咱们的活了!

王掌柜说,有人捣鬼,不想让《蓝星诗选》接着印!”

他越说越气,拳头攥得咯吱响:“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

咱们的书卖得便宜,让寒门学子都买得起,碍着他们什么事了?

非要赶尽杀绝!”

时念端起茶盏,水汽模糊了她的眉眼:“你现在怎么还像个毛头小子?”

阿福一愣,梗着脖子道:“我这不是气不过吗!

那《蓝星诗选》和《三国演义》虽然不赚钱,可让咱们在盛京挣足了脸面!

现在说停就停,往后谁还瞧得起怡红院?”

“脸面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

时念放下茶盏,指尖在案上轻轻敲着,“他们背后的家族屹立几百年,根基比顺天府的石狮子还稳,岂是咱们一朝一夕能斗赢的?”

阿福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脖子上的青筋突突跳:“可……可就这么算了?”

“不算了,难道去砸付家的大门?”

时念忽然笑了,眼角的细纹在阳光下格外柔和,“阿福,你记不记得去年花月楼纵火,咱们是怎么应对的?”

阿福脱口而出:“报官!公开卷宗!让全城人都知道他们的龌龊事!”

“亏得你还记得。”

时念点头,目光往巷口瞟了瞟,“对付这种人,硬碰硬没用。”

得让他们自己露出马脚。

阿福还是急,抓着头发转圈:“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断了咱们的印书渠道吧?”

时念站起身,往二楼的回廊走。

阿福连忙跟上,只见她凭栏远眺,春螺巷的热闹尽收眼底——

挑着货担的小贩吆喝着走过,穿青布长衫的书生们围着书肆争论,连卖糖画的老汉都在哼“黄河之水天上来”的调子。

生生不息的烟火气漫过墙头,撞在怡红院的朱漆大门上。

阳光倾泻在青石板上,将水洼里的碎光映得像撒了把金粉,远处传来孩童的笑闹声,混着戏台上试嗓的唱腔,竟有种奇异的安宁。

“什么也不做。”

时念忽然道,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檐角的铜铃。

阿福彻底愣住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馒头:“啥也不做?那……

那书怎么办?学子们还等着新刊的诗选呢!”

“所以啊,”

时念转过身,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比起咱们,那些学子会更着急。”

她指着巷口的盛京书肆,那里己围了不少人,穿青布长衫的书生们正对着紧闭的门板议论,有人还在拍打门板,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你想,他们盼《蓝星诗选》盼了多久?”

时念的指尖在回廊的雕花木栏上轻轻划着,“有的省吃俭用攒钱买,有的抄录下来传给同乡,连盛京书院的山长都在课上引用。

现在突然断了印,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他们。”

阿福这才回过神,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您是说……让学子们去闹?”

“不是闹,是讨公道。”

时念纠正道,嘴角的笑意更深,“他们寒窗苦读,最恨的就是被世家垄断知识。

有人想断了书路,等于往他们心上捅刀子,不用咱们说,自然有人会去找人评理,做主。”

正说着,巷口传来一阵喧哗。

几个学子正结伴而行朝着盛京书肆的方向走,他们身上的儒衫人群里格外显眼。

“你瞧。”

时念侧身让阿福看,“或许不出两日,这些学子们便会闹起来。”

阿福望着那群学子,忽然觉得心里的憋气散了大半。

他想起时念常说的“借势”,原来这势不是别的,就是那些想读书、想改变命运的寒门学子的心气。

“可那些人要是铁了心不让印呢?”

阿福还是有些担心,搓着手道,“他们耕耘己久,在南齐屹立百年不倒,真要压下来,学子们的呼声怕是没用。”

时念低头看着戏台中央的红绸,风掀起的褶皱像流动的河:“那就让他们压。

压得越狠,反弹得越厉害。”

她想起现代的“禁书效应”,越是不让看的东西,人们越想看,流传得越快。

这些被中断的诗选和话本,怕是要在私下里被抄录得更勤,传到更远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