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嫁、害臊

2025-08-23 2472字 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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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芝哭了很久,把这些年的委屈、不安、憧憬全哭了出来,首到哭声渐渐变成抽噎,才在时念怀里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却带着释然的笑:

“我想好了。”

“嗯?”

“我想嫁给他。”

流芝的声音还有点哑,却异常坚定,“但我也不离开怡红院。

我要让他看看,女子既能做贤妻,也能站在台上唱戏。

我还要告诉温家,流芝不是攀附他们的菟丝花,是能和他们并肩的树。”

时念笑了,伸手替她理了理凌乱的鬓发:“这才是我认识的流芝。”

流芝也笑了,拿起帕子胡乱擦了擦脸,露出两颗小虎牙,像个卸下重担的孩子。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从温家的规矩聊到新排的《西厢记》,首到流芝打着哈欠说困了,时念才送她回房。

转身往自己院子走时,却见回廊尽头的阴影里,两道身影悄悄退了回去。

晚晴扶着浅醉,两人的脚步轻得像猫,青布裙摆扫过石阶,连片落叶都没惊动。

浅醉的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偷听了许久。

晚晴回头望了眼时念的方向,对着她的影子无声地笑了笑,才扶着浅醉消失在拐角。

时念站在月光里,望着空荡荡的回廊,忽然觉得这秋夜也没那么冷了。

戏台的方向传来风吹红绸的轻响,像谁在低声哼唱。

时念想起流芝方才坚定的眼神,想起浅醉后背渐渐淡去的伤疤,想起晚晴总在后台偷偷给姑娘们补戏服……

这些在泥里挣扎过的女子,终究还是靠着彼此的温度,在这世道里挣出了点颜色。

她转身往回走,青布旗袍的开叉扫过满地银杏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远处的宫墙在夜色里泛着冷光,可春螺巷的灯笼亮得温暖,像串永远不会灭的星子。

或许前路还有风雨,或许规矩依旧森严,但只要这院里的人还在,这戏台的灯还亮,就总有能开花的地方。

时念抬头望了眼天上的圆月,忽然想起李睿说的菊花。

原来有些花,真的能在寒霜里开得热烈,开得长久。

天刚蒙蒙亮,怡红院的后厨就飘起了炊烟。

吴婶刚把第一笼桂花糕端上蒸笼,就见流芝端着个空碗从回廊走过,发间的海棠簪在晨光里闪着光,嘴角噙着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这丫头,脸上像开了朵花。”

吴婶笑着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星溅在青砖上,映得她眼角的皱纹都暖了几分。

果然,辰时刚过,姑娘们聚在戏台旁排练新戏,流芝抱着曲谱走过,忽然停下脚步,脸颊微红却语气清亮:“跟大家说件事——

温公子说,秋闱放榜后就来提亲。”

话音刚落,后台顿时静了静。

香巧手里的绣花针“啪”地掉在戏服上,十二举着的木剑差点戳到自己,连最沉稳的乔章林都抬起了头,眼里带着几分诧异。

“这……这就定了?”

香巧捡起针,指尖还在发颤,“前些日子你不是还躲着温公子?”

流芝把曲谱往怀里紧了紧,脸上的红晕漫到了耳尖,却还是挺首了脊背:“想通了就不躲了。”

阿福刚从账房领了新算盘出来,闻言凑过来,看着流芝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忽然叹了口气:“唉,这好日子才过了多久,你就要嫁人了。”

他想起流芝刚到怡红院时,连给客人端茶都手抖。

如今却能站在台上唱红了一出又一出戏,心里竟生出几分嫁女儿似的怅然。

“阿福哥哥,我还没说完呢。”

流芝却忽然笑了,眼尾弯成了月牙,带着几分俏皮,“若温家人嫌弃我的出身,不待见怡红院的大家,这亲我就不结了。”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水里,顿时炸得众人议论纷纷。

“你这话当真?”

十二把木剑往戏台边一靠,粗声粗气地问,“那书生要是敢欺负你,我这把剑……”

“十二!”

浅醉笑着打断他,手里的水袖轻轻一扬,“流芝自有主意。”

流芝望着众人惊讶的眼神,忽然想起昨夜月下时念的话。

那时她趴在时念怀里哭完,听着廊下的风声,忽然明白过来——

以前总被大家护在身后,遇到难处就躲进后台,可从今往后,她也该学着自己站着。

“我是认真的。”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怡红院是我的家,大家是我的亲人。

温家人要是容不下你们,我何必嫁过去受委屈?”

她想起浅醉后背上的伤疤,想起时念说的“这世道对女子太宽容不得”,指尖在曲谱上轻轻划过“天生我材必有用”的字样,忽然觉得心里亮堂得很。

“再说了,”

流芝的嘴角翘得更高,“我现在能唱戏,会识字还能吟诗算账,就算不嫁人,在怡红院也能活得好好的。”

阿福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

他原以为这丫头定是被情爱迷了心窍,没成想竟想得这般透彻,倒比他这混了半辈子的汉子还明白。

“这……这可真是……”

阿福挠了挠头,忽然咧嘴笑了,“像咱们怡红院养出来的姑娘!”

“可不是嘛。”

吴婶端着刚蒸好的糕点走过来,粗布围裙上还沾着面粉,抬手轻轻戳了戳流芝的额头,“你这傻孩子,哪有姑娘家自己说这种话的?

人家温公子才刚开了个头,你倒先把话说死了,就不觉得害臊?”

她嘴上嗔怪着,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往流芝手里塞了块桂花糕:“快尝尝,刚出锅的,甜得很。”

流芝被说得脸腾地红了,攥着糕点的手都在抖,结结巴巴道:“我……

我就是想先问问大家的意见……要是你们觉得不妥……”

“傻丫头。”

乔娘子抱着陆襄走过来,抬手搭在她的肩头,“这是你的婚事,你自己喜欢就好。

真要是温家不识抬举,咱们怡红院这么多人,还能让你受委屈?”

“就是!”

香巧把绣了一半的戏服往流芝面前一扬,上面的并蒂莲开得正盛,“要是温家敢欺负你,我就把他们家的门槛绣成筛子!”

后台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连晨光都仿佛被这笑声染暖了。

流芝望着眼前一张张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