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回城、送诗集

2025-08-23 2385字 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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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进春螺巷时,暮色刚漫过青石板路的缝隙。

怡红院的灯笼早己亮起,暖黄的光透过绢面在地上投下晃动的花影。

朱漆大门紧闭着,门楣上“歇业三日”的木牌还没摘下,倒像是怕惊扰了巷口的宁静。

“可算回来了。”

阿福从马车上跳下来,脚刚沾地就伸了个懒腰,棉鞋踩在熟悉的青石板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乌木镇的荠菜馄饨是好吃,可哪有吴婶蒸的桂花糕香。”

话音刚落,后厨的方向就飘来甜香,吴婶的大嗓门穿透门缝传出来:“阿福这馋嘴的,就知道你该念叨我的糕了!”

众人一阵哄笑,搬东西的动作都轻快了几分。

浅醉抱着新采的菊花往院里走,裙摆扫过门槛时,忽然“呀”了一声——

门廊下的菊花开得正好,是她临走前插在陶罐里的,如今竟爆出了三朵新瓣,黄得像浸了蜜。

“念姐你看!”

她回头朝时念招手,发间的银杏叶标本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咱们走时才打骨朵呢。”

时念刚扶着流芝下车,闻言望去,目光掠过那丛菊花,落在院内熟悉的戏台轮廓上。

红绸在风里轻轻起伏,戏台中央的“文以载道”匾额被灯笼照得发亮,竟比海棠坞的花海更让人觉得踏实。

“可不是么。”

流芝低头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耳尖还泛着淡淡的红——

方才在马车上,阿福学算命先生的腔调说“流芝姑娘命里带花”,惹得满车人笑闹,偏温公子送的那支海棠簪还插在发间,想藏都藏不住。

乔章林抱着一摞书册往里走,脚刚踏上回廊就顿住了。

戏台旁的书架上,他临走前摊开的《蓝星诗选》还保持着原样,风吹过纸页,正好停在“采菊东篱下”那页,仿佛这三日的休憩不过是场恍惚的梦。

“别愣着了,把书归到账房去。”

时念拍了拍他的肩膀,青布旗袍的开叉扫过廊柱,带起一阵风,吹得悬着的诗签哗哗作响,“明日就得排‘三顾茅庐’,林老怕是早等不及了。”

乔章林这才回过神,笑着应了声“好”,转身时撞见阿福正蹲在门槛边,对着“歇业三日”的木牌唉声叹气。

“人果然不能懒惰。”

阿福伸手摸了摸木牌上的朱漆,语气里带着点怅然,“这才玩了三日,我怎么就觉得……

没那么想上班了呢?”

他这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轻笑声,惊得猛地回头,见时念正站在灯笼下,素银簪在发间闪着光,眼里的笑意像浸了月光的水。

阿福的脸“唰”地红了,慌忙站起身,棉鞋在地上蹭出半寸灰痕:“念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说……是说这院子三日没人打理,该落灰了,得赶紧打扫……”

他越解释越乱,急得抓了抓头发,倒把发间沾着的菊瓣抖落在地。

时念却笑着抬手,轻轻拍在他的肩头:“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

她的目光扫过院里忙碌的身影——

浅醉正指挥着念七把菊花插进陶罐,流芝蹲在戏台旁捡拾掉落的银杏叶,吴婶从后厨探出头,手里还拿着块刚蒸好的桂花糕,蒸汽模糊了她眼角的皱纹。

这群人脸上还带着度假的慵懒,眼底却藏不住对熟稔日常的亲近,连抱怨不想上班的阿福,手里都己经拿起了扫帚,正偷偷往戏台角落瞅,想必是在盘算该先擦哪块匾额。

时念忽然觉得心头一暖。

刚穿来时,这群人要么怯懦如浅醉,要么油滑如阿福,个个像被无形的规矩捆着,连笑都带着小心翼翼。

可如今,他们敢抱怨“不想上班”,敢在她面前露出怠惰,反倒比初见时鲜活了百倍。

“卷天卷地卷老板的员工有什么意思。”

她低声道,声音轻得像风拂过菊瓣,“倒是你们这样,想偷懒又舍不得银子,才更像活生生的人。”

阿福愣了愣,没听懂“卷”是什么意思,却莫名觉得这话顺耳,挠着头嘿嘿笑起来:“念姐说得是!

咱干活儿的时候可不偷懒,您瞧着吧,明日开馆,保管把这三日的营收全挣回来!”

“我当然知道。”

时念望着他眼里闪烁的光,那里面有对银子的渴望,更有对这方小院的归属感,“你们这群人,眼里的光骗不了人。”

正说着,账房的方向传来算盘声,张珂源抱着账本从里间走出来,算珠打得噼啪响。

“念姐,书肆送了订金来,王掌柜说《蓝星诗选》加印的五千册己经排上工了!”

“知道了。”

时念应着,转身往戏台走,刚踏上台阶就瞥见香巧和十二蹲在后台,正对着块木牌嘀咕——

那是从乌木镇带回来的,上面刻着“三顾茅庐”西个歪歪扭扭的字,想来是计划新戏的布景。

“诸葛亮得穿羽扇纶巾。”

香巧用炭笔在木牌上画着,笔尖在“诸葛亮”三个字上顿了顿,忽然抬头看向时念,“念姐说让凝霜反串,要不要给她备把羽毛扇?”

“何止要备扇子。”

时念走到她身边,看着木牌上的草图,指尖在“刘备”的位置轻轻一点,“还得给你们做新戏服,刘备的玄色长袍要绣暗纹,关羽的绿袍得加银线,显得威风。”

十二听得眼睛发亮,手里的刻刀在木牌上划出轻响:“那我呢?我扮张飞,是不是得戴个络腮胡?”

“必须戴!”

浅醉凑过来,手里还举着支刚摘的黄菊,“最好再往脸上画点络腮胡,保准比上次演董卓还像!”

后台顿时热闹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菊香混着墨香漫开来,竟比海棠坞的花海更让人觉得踏实。

时念靠在门框上,看着这群人叽叽喳喳的模样,忽然想起李睿说的“刺桐花巷”。

苏婉当年绣刺桐花时,会不会也盼着有这样一日——

不必困在规矩里,能为一支羽毛扇、一把络腮胡争得面红耳赤?

“念姐!”

阿福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带着点调侃和戏谑,“门口有位温公子,说是……说是来送诗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