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再给小晏添碗饭。”
“不用了。”
前一句是罗珍说的，后一句是戚悦说的。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噼里啪啦对撞，无声中闪着火花。饭桌上，傅司景和傅昭南一起抬眸看过来，保持沉默。戚晏张了张嘴，不知道要不要说话，要说什么，索性就闭上嘴不吭声。
“戚悦！你什么态度？！”
罗珍神色不愉，一句“给脸不要脸”几乎要脱口而出，最后一刹那，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这场饭局是为了缓和关系的，不是为了加深矛盾的。
“别误会。”
“我不是驳你面子，小晏吃得不多，给我添一碗就行了。”
戚悦爱吃大鱼大肉，爱吃荤菜，然而罗珍准备的全是素菜，要多素有多素，尽管像雕花一样漂亮，依旧让人食欲不振。
实际上不只戚悦不怎么爱吃素菜，这桌上除了罗珍以外的任何一个人都不爱吃，原本能吃两碗饭，因为干巴巴的素菜变得一碗饭都吃不下去了。
戚晏的一碗饭吃得异常艰难，和他差不多的还有傅昭南，傅昭南最不喜欢跟奶奶吃饭了，但在吃素这方面，罗珍态度坚定，决不允许任何人忤逆她，只要在老宅吃饭，必须吃素菜，没得商量。
罗珍想表现自己对戚晏的关怀，算是给戚悦一个示好的信号，但她太敷衍了，完全没注意到戚晏根本没吃几口。
“你吃斋念佛，我能理解，但你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你请客，就给客人准备这些？不顾别人喜欢什么吗？唉，下次别请了。”
戚悦低声吐槽着，嘴里嘀嘀咕咕，好像很嫌弃的样子，但在其他人视角里，她飞快吃完一碗饭，说话不耽误吃饭，又给自己添了一碗饭，哪有一点不满意的模样。
尽管食欲不振，但和其他人比起来，她简首是胃口大开，吃得要多香有多香。
罗珍非常不喜欢小辈顶嘴，事实上她是生气了，筷子往桌上一放，耷拉着嘴角，可刚想发脾气又看到戚悦那么爱吃素菜的样子，心口的怒火奇迹般消失了一大半。
“戚悦，你怎么和妈说话的？”
沉默的傅司景终于发声了，上来就对着戚悦开始指责。尽管傅司景不喜欢罗珍的强势，但在婆媳问题上，他是坚定的站在他母亲那一边的。
戚悦面色不变，“你搞搞清楚，是你妈，不是我妈。”
傅司景不说话了，只是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盯着她。他明白戚悦是在提醒，他们己经离婚了，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这一瞬间，不可避免的，心里冒出丝丝缕缕的悔意。早知道就不该那么好说话，戚悦现在拿到了钱，对他显然没有以前那么尊重了。
傅昭南早就丢了筷子开始玩手机，懒懒散散的倚在座椅靠背上，就差翘个二郎腿了，自在得很。
戚晏也默默放下了筷子，他没有吃饱，但不想吃了，吃不下去。不只是饭菜不合胃口，更多的是因为心情不好。
刚刚的那些听上去很日常的对话，让他有种错觉，他们真的是一家人……除了他。
他后悔了。
不该说愿意来的。
“……”
戚晏答应过来，只是想打探打探傅家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想把戚悦哄回来，来了这一趟，非但没找到答案，反而觉得自己很多余。
原本心情就不怎么样，在离开之前，傅昭南还在阴阳怪气挑拨离间。
“你怎么这么没骨气？”
“活该被虐待！”
“你怎么知道她现在不是装的？”
“我爸勾勾手指，她就回来了，你以为她多喜欢你吗？”
“傻子！”
“你忘了她在我身边哄着我的模样了吗？忘了她骂你是小杂种了吗？忘了她不给你吃饭了吗？那时候她打得你疼吗？她真的是你妈吗？”
“她就是个拜金女，你在她心里什么都不是！”
“你知道你爸是谁吗？”
“……”
傅昭南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在傅司景找戚悦说话的时候悄悄来到戚晏身边，故意对他说一些很刺耳的话。是戚晏最不喜欢听的那种话。
不出意料的，两个孩子打起来了。
大人们发现他们的时候，傅昭南正在被戚晏单方面碾压，有了戚悦的训练，曾经就打不过戚晏的傅昭南现在更打不过了，不到一分钟就被秒了。
但奇怪的是，他这次没有被打败的愤怒，反而露出来一抹诡异的笑，黑黝黝的瞳孔盯着戚晏，眼神瘆人。
“我的乖孙，没事吧？疼不疼？”
罗珍一马当先，看到傅昭南脸上挂了彩，几乎都要气晕过去，心里着急，就想上前推开戚晏。
还没碰到戚晏的衣角，另一边的戚悦单手扯住了她，接着一下子推给了傅司景，冷着脸说：“别管谁先挑事，你们现在也看见了，孩子处不到一起去，咱们以后少见面。”
“你们如果真想感谢我，那就别来打扰我！”
“……”
“戚悦，昭南被宠坏了，你多担待，我……”
“担待什么？为什么我要担待？我是他谁？他是我谁？”
傅司景第一次没有偏心的替他儿子说话，主动追上戚悦，可戚悦还是冷着脸，他觉得棘手，再次压制着情绪，放缓声音：“戚悦，他只是一个孩子……”
“是孩子，傅司景，他是你的孩子。”
“你管你的孩子，我管我的孩子，就这样。”
“戚悦……”
“滚！别拉拉扯扯的！”
“……”
这场答谢宴吃得真是一波三折，最后没一个人是笑着离开的。
一路无话的回到家，戚晏抿唇，“是我先动的手。”
“他骂我，也骂你……”
“我知道。”戚悦舒出一口气，转身笑看着他，“那小子是什么样子，我清楚得很，肯定是他先惹你。”
戚晏听到这话却不觉得太高兴，突然抬眸，问：“如果……傅叔叔想让你回去，你是不是……”
“没有如果。”戚悦一口回绝，“别胡思乱想，就算他跪下求我，我都不可能看上他。”
“我又不是闲得慌，上赶着给人当后妈。”
“那……如果，给你钱呢？”
“给钱？给多少？”
因为这句反问，戚晏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闷闷的想，她真的那么喜欢钱吗？
“你别给人当后妈。”
“你喜欢钱，我给你。”
戚悦原本是想说“这世界上没人能出起让我当后妈的价”，没想到这小孩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挑眉逗他：“那你得努力点了，我可贪心了，想要好多好多钱呢。”
看着少年一脸郁闷，戚悦冷不丁的搞突袭，铁掌拍在他胳膊上，“傻小子！别瞎想了，我只会是你一个小孩的妈。”
“什么钱不钱的，你不用给我钱，我给你。放宽心，以后我死了，遗产都是你的。”
“怎么样？放心了吗？”
“诶诶诶，这是笑了吗？”
“别躲啊……藏什么？我又没笑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