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棋子翻盘,局中有局

2025-08-21 2669字 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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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棠镇的晨雾还未散尽,苏妄言在药柜前碾着枇杷叶,忽听得街上传来喧嚷。

捣药杵“当啷”一声落进石臼——这动静比往日早了半个时辰,连阿七端来的茶盏都在案几上晃出涟漪。

“小娘子,水云阁的沈娘子在西市搭了台子!”阿七掀开门帘,额角沾着晨露,“我刚见她让人搬了张红木案,怀里还抱着您前日给的账册!”

苏妄言的指尖在枇杷叶上顿住。

她望着窗外渐浓的人声,忽然想起昨夜炭盆里烧尽的纸条——沈秋娘的“阅”字,原是要在这里开花。

她扯了扯月白衫子的袖口,将捣药杵轻轻搁在案上:“去把我那顶竹笠取来,檐角沾露水的那顶。”

西市的青石板被人群踩得发烫。

苏妄言站在茶棚后,竹笠边缘垂下的麻线遮住半张脸,正看见沈秋娘踩着木凳立在案前。

那女子往日总绾得精致的螺髻有些松散,珠钗斜斜戳着,倒比涂脂抹粉时多了几分狠劲。

她“啪”地将账册拍在案上,铜扣震得跳起来:“诸位乡邻,上月柳万财说要替咱们商盟垫朝廷的商税——”她翻开账册,露出夹在其中的调令抄件,“可这调令是假的!

税银进了他金玉楼的库房,倒让咱们背了抗税的黑锅!“

围观的茶客倒抽冷气。

方大通挤到最前头,粗布短打被挤得皱巴巴,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啃完的炊饼:“奶奶的!

我就说他柳万财凭啥替咱们垫银子!

上月他扣我五十两,说税银要翻三倍——“他猛地一拍大腿,炊饼屑扑簌簌落进沈秋娘的账册,”合着是拿咱们的钱填他自己的窟窿!“

人群里炸开议论。

卖胡饼的老张头举着擀面杖:“我那批枸杞,他说税重只给八成价!”卖绣品的王娘子揪着帕子哭:“我给女儿备的嫁妆银,全押在他说的’税银‘里了!”沈秋娘趁机拽过账册,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数字:“这是三年来金玉楼截流的税银明细,每笔都有他账房的朱批。

若有假——“她突然扯下腕上的翡翠镯子,”我沈秋娘拿这祖传的水头赔给各位!“

镯子撞在案上发出清响。

苏妄言望着沈秋娘泛红的眼尾,想起昨夜那半枚南海珠——原来沈娘子早把水云阁的家底押上了。

她正欲挪步,忽听“哐当”一声,方大通的佩刀磕在青石板上:“跟他废什么话!

老子带人堵他客栈去!

柳万财要是不把银子吐出来,老子拆了他的门槛!“

人群哄然应和。

苏妄言的竹笠被挤得歪了些,她望着方大通泛红的耳尖,悄悄退到巷口。

晨雾里传来马蹄声,是白三变的枣红马。

那刀客歪在马背上啃糖糕,见她便甩了甩缰绳:“小阿姊要去瞧热闹?

我刚在客栈后墙瞅见,柳万财的护院把门窗都钉死了,跟缩头乌龟似的。“

“白大哥不去凑趣?”苏妄言指尖着竹笠边缘的麻线。

白三变忽然翻身下马,糖糕渣子落了她半袖:“凑趣哪有搞点‘意外收获’有意思?”他眨眨眼,往客栈方向努努嘴,“你且等我半个时辰——要是听见狗叫,保准是我摸进了他的账房。”

苏妄言望着他晃进巷尾的背影,嘴角勾了勾。

等她回到医馆时,阿七正捧着个焦黑的纸团发愣:“白爷让我交给您的,说在客栈后灶的炭灰里扒拉出来的。”

纸团展开时带着焦糊味。

苏妄言借着窗棂漏下的光,看清上面半行字:“兵部侍郎李慎之将于月内亲临边境巡视......”落款处的火漆印还剩小半,却正是兵部的麒麟纹。

她的指尖在“李慎之”三个字上顿住——原书里,这位侍郎是朝堂上出了名的“铁算盘”,最善借江湖势力敛财。

“阿七。”她突然提高声音,惊得药柜上的鹦鹉扑棱翅膀,“去马厩牵那匹青骢,把我去年寄存在周镖头那儿的信取来。

再跟张老汉说,新采的雪上一枝蒿今夜子时前必须运到邻镇,走后山的小路。“

阿七攥着缰绳跑出门时,日头己爬到中天。

苏妄言将信纸塞进暗格里,转身撞上白三变。

他的衣襟沾着草屑,手里拎着半壶酒:“那老匹夫烧信烧得急,后灶的炭灰里还剩半块火漆。

我瞧着不对,就给你扒拉出来了。“

“谢白大哥。”苏妄言接过酒壶抿了一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烧进胃里,“柳万财说‘若无朝廷背书岂敢行事’,原来这背书是李侍郎。”

白三变的笑意在脸上凝住。

他扯了扯发绳,将乱发随意扎起:“小阿姊是怕......”

“怕青棠镇成了李侍郎的新算盘。”苏妄言望着窗外被晒得发白的街道,“但至少现在,柳万财的算盘碎了。”

傍晚时分,边军的玄色大旗卷着风冲进镇里。

为首的千总勒住马,铁蹄在青石板上溅出火星:“谁是挑头闹事的?”

苏妄言挤到最前头,竹笠不知何时己摘了,梨涡在夕阳里若隐若现:“民女苏妄言,是青棠镇医馆的大夫。”她指了指沈秋娘手里的账册,“我们只是要回自己的银钱,不算闹事吧?”

千总的目光扫过围观的人群,最终落在柳万财紧闭的客栈门上:“柳掌柜说,此事牵连朝廷。”

“牵连朝廷的是假调令。”苏妄言从袖中摸出半块火漆印,“民女这儿倒有真凭证——兵部的麒麟印,不知千总可识得?”

千总的脸色变了变。

他翻身下马,冲身后的士兵挥挥手:“去请柳掌柜出来说话。”

客栈的门开得很慢。

柳万财扶着门框站出来,往日油光水滑的辫子散了半条,嘴角还沾着药渣:“苏小娘子好手段,挑动商盟反水,又搬来边军......”他突然笑起来,声音像破了洞的风箱,“可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兵部的掌控?

等着瞧吧,真正的风暴还没来呢。“

晚风掀起苏妄言的裙角。

她望着柳万财身后摇晃的灯笼,摸出袖中那半枚南海珠——沈秋娘的算计,方大通的火气,白三变的机敏,此刻都成了她手里的棋子。

等人群渐渐散去,她对着阿七招招手:“去请张老汉、王娘子还有茶棚的刘叔来医馆,就说我有新的草药订单要谈。”

月上柳梢时,医馆后堂的灯还亮着。

苏妄言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听见远处传来驼铃——那是张老汉的商队,正带着雪上一枝蒿摸黑翻山。

她摸出暗格里的信纸,上面是阿七刚抄的李慎之履历:“......好财,善用江湖势力......”

炭盆里的纸灰打着旋儿飞起来,映得她眼尾的泪痣忽明忽暗。

后堂传来白三变修刀的声响,混着阿七收拾药杵的轻响——这一次,她不会再让青棠镇成为谁的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