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谁在背后牵线搭桥?

2025-08-21 2527字 4阅读
左右滑动可翻页

镇议会的堂屋飘着陈茶的苦香,苏妄言的青布裙角扫过斑驳的木门槛时,张老爹正用烟杆敲着八仙桌:“小苏娘子,昨儿李千总那架势可把老人们吓着了,你今儿要商量的事,得说个明白。”

她在长凳上坐首,指尖轻轻压了压面前的算盘——这是方才路过药柜时,特意揣来的镇场子物件。“各位伯叔,我想把医馆存的三百斤黄芪、两百斤当归,暂时交给边军代管。”话音未落,堂屋里响起抽气声,王屠户的粗嗓门先炸了:“你疯了?

那些药材能换半条街的猪肉!“

苏妄言望着王屠户涨红的脸,眼底浮起恰到好处的慌乱。

她伸手摸向腕间的缠枝莲银镯——那是白三变天没亮就去银楼打的,说是“阿姊说话时拨弄这个,看着更软乎”。“我知道大家心疼。”她声音发颤,“可昨儿李千总说,金玉楼的调兵令上盖着兵部的印,万一朝廷真要查...咱们镇里的药材要是被当成私货充公...”她顿了顿,指尖在银镯上绞出细响,“不如主动交一部分,让边军替咱们看着,也算表个心。”

张老爹的烟杆停在半空。

他眯眼盯着苏妄言泛红的眼尾,忽然开口:“小娘子,你跟我来。”

后堂的窗户漏进一线晨光,张老爹往石凳上一坐,烟锅子敲了敲自己太阳穴:“你当我老糊涂了?

昨儿李长庚走的时候,我瞅见他靴底沾着金玉楼的红地毯毛。“他浑浊的眼珠突然亮起来,”你让边军代管药材,是要让柳万财急,让他背后的人急。“

苏妄言的手指在裙上攥出褶皱。

她垂头轻笑,发顶的木簪晃了晃:“张老爹,青棠镇的药材是各家的命。

柳万财最近总压价收药,说’朝廷要统购‘——可要是边军真管起来,他那些’朝廷‘的谎话,不就露馅了?“她抬眼时,眼尾的泪痣在光里忽闪,”再说了...“声音放得极轻,”边军得了好处,自然要替咱们说话。“

张老爹盯着她看了半响,突然拍腿笑出声:“好个小精怪!

成,我去跟老伙计们说,就说苏小娘子是怕咱们吃亏。“

医馆后院的杏树正落着花,白三变的刀鞘“当啷”一声磕在门框上时,苏妄言刚给阿七包扎完被药杵砸红的手指。“阿姊,我在西市茶棚蹲了大半个时辰。”他扯下蒙脸的蓝布,鼻尖沾着草屑,“沈秋娘跟方大通在雅间说话,门帘都没掀开,她出来时脸绷得跟石狮子似的。”

苏妄言擦手的帕子顿了顿。

她望着白三变腰间晃荡的酒葫芦——那是方才他说“监视要像喝茶”时,硬灌了半葫芦桂花酿的证据。“你听见什么了?”

“没听清。”白三变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揪了片杏叶叼在嘴里,“就听见方大通拍桌子喊‘柳万财不是东西’,沈秋娘低着声说‘再想想’。”他突然凑近,酒气混着青草味扑过来,“阿姊,这姐们儿该不会要投靠柳万财吧?”

“她精得很。”苏妄言折了段杏枝,看花瓣簌簌落进石臼里,“柳万财许她的好处,够不着;边军的刀,够得着。”她把杏枝往石臼里一插,“去把我房里那本《本草图谱》拿来,夹着账册的那本。”

白三变刚翻出账册,前堂就传来喧哗。

阿七掀帘跑进来,脸涨得通红:“阿姊!

刘屠户的老婆说,柳掌柜的伙计在茶馆说...说咱们医馆收了边军的银子,要帮着抢大家的药材!“

苏妄言的手指在账册封皮上轻轻一划。

她望着窗外被风卷起的杏花瓣,忽然笑了:“来得正好。”

水云阁的雕花门帘是新换的月白纱,沈秋娘的螺子黛眉在帘后忽隐忽现。

苏妄言捧着账册跨进门时,正撞上她往茶盏里添水,青瓷壶嘴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眼角的细纹。“苏小娘子。”沈秋娘的声音像浸了蜜,“这时候来,可是要讨茶喝?”

“讨杯茶,也讨个明白。”苏妄言把账册推过去,封皮上“金玉楼三月至五月药材交易”的字迹还带着墨香,“柳掌柜最近总说‘朝廷要统购’,可这账上记着,他从方大通商队收的甘草,比卖给咱们镇里的价高两成。”她指尖点着一行小字,“还有沈娘子的茯苓,他压了三成的款——说是‘朝廷暂扣’,可您看这收据,金玉楼的章子盖得齐整。”

沈秋娘的手指慢慢抚过账页。

她抬眼时,眼底的算计像被风吹散的雾:“你到底图什么?”

“图青棠镇的药材,能明明白白进明明白白的铺子。”苏妄言起身,裙角扫过沈秋娘的茶盏,“沈娘子要是信我,就看看这账;要是不信...”她笑出小梨涡,“就当我多管闲事。”

出了水云阁,日头己经偏西。

方大通的商队驻地飘着烤羊肉的香气,他本人正光着膀子劈柴,斧头砍在树墩上的声响震得屋檐下的铜铃乱晃。“苏小娘子!”他甩了甩汗津津的胳膊,“来吃块羊腿,我让厨子留了最肥的!”

苏妄言把账册递过去时,方大通的手还沾着木屑。

他粗粗翻了两页,浓眉渐渐拧成疙瘩:“柳万财这老匹夫!

上月说朝廷要查商税,扣了我五十两银子,合着是他自己装腰包了?“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账册”啪“地合上,”奶奶的,明儿我就去金玉楼砸了他的算盘!“

“方大哥别急。”苏妄言按住他要往腰间摸刀的手,“您砸了算盘,他倒能说您仗势欺人。”她指腹蹭过账册边缘,“您拿着这个,去茶馆坐半个时辰——要是有人问,就说‘苏医馆的账册,比金玉楼的算盘还清楚’。”

方大通的眼睛突然亮了。

他用力拍苏妄言的肩,震得她踉跄两步:“小娘子,你这招高!”

暮色漫进医馆时,沈秋娘的信鸽扑棱棱落在药柜上。

苏妄言解下鸽腿上的纸条,上面只有一个“阅”字,墨迹未干。

她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把纸条投进炭盆,火星子舔着纸角,映得她眼尾的泪痣忽明忽暗。

后堂传来白三变哼小曲的声音,混着阿七收拾药杵的轻响。

苏妄言摸出袖中沈秋娘今日收账册时,无意中碰落的半枚珍珠——那是水云阁独有的南海珠,沾着她腕间的沉水香。

她望着炭盆里的灰烬,嘴角勾出极淡的笑。

夜风掀起窗纸,送来远处金玉楼的灯火。

柳万财的算盘声还在响,“噼里啪啦”敲得人心慌。

苏妄言转身看向药柜,每味药材都在暮色里泛着暖光——她知道,等明早的晨雾漫过青棠镇时,有些算盘,该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