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我把软弱演成了戏,也把弟弟藏进了光里

2025-08-21 2492字 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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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未散时,苏妄言的鞋尖碾过最后一截带霜的草茎。

她蹲下身,指腹擦过雪地上那串若隐若现的鞋印——前掌深,后跟浅,正是小棠总爱蹦跳着走路留下的痕迹。

“阿姊昨日说要给我做糖蒸酥酪。”小棠昨日出门前扯着她的衣袖笑,发顶的小揪揪晃得像团蒲公英,“我放了学就回来,要吃两大碗!”

可他的青布小褂前襟那片油渍,此刻正沾着泥,半片布角挂在破庙歪倒的砖墙上。

苏妄言的指甲掐进掌心,指节泛白——那是她亲手缝的,用的是镇西头王婶染的蓝靛,特意在领口绣了朵歪歪扭扭的小菊花。

“小棠。”她低唤一声,声音轻得像晨雾里的蛛丝。

破庙后传来粗重的咳嗽声。

她贴着墙根挪两步,透过半片残窗望进去:两个黑衣人倚着柱子打盹,刀鞘上缠着暗红绸子——是猎恶团的标记。

正中央的供桌下,有块青石板被撬起半寸,缝隙里漏出极淡的霉味,混着点孩子身上常有的皂角香。

苏妄言摸出腰间的瓷瓶,指尖在瓶口两下。

这是她用夜交藤、合欢花和半钱曼陀罗配的“梦蝶粉”,撒进井里要半个时辰见效,撒在火盆边...她抬眼扫过墙角的炭炉,炉子里的火星子还在噼啪跳。

她猫着腰绕到庙后,袖口的碎银丁当轻响。

那是小棠非要缝上去的,说“这样阿姊走路就像摇拨浪鼓”。

此刻这串响动倒成了最好的掩护——墙根下的守夜人伸了个懒腰,骂骂咧咧往茅厕走,靴底碾过枯枝的脆响盖过了她撬窗的动静。

密室里霉味更重。

苏小棠缩在北墙下,手腕被粗麻绳捆着,眼尾还挂着没擦净的泪。

可他看见姐姐的刹那,立刻抿紧了嘴,把要喊出口的“阿姊”咽回喉咙里,只用力眨了眨眼睛——那是他们约定的“别说话”暗号。

苏妄言的心跳得要撞破胸腔。

她摸到小棠后腰的绳结,指甲尖挑着麻线。

这绳子浸过桐油,硬得像铁。

她想起昨夜在医馆,小棠趴在桌上写大字,墨迹蹭了满手:“阿姊教我《弟子规》好不好?

先生说...说乖孩子才不会被坏人抓。“

“小棠。”她凑到他耳边,声音比蚊子还轻,“记得阿姊说过,要是被关起来,要在墙上刻什么?”

小棠的睫毛颤了颤,往左边挪了挪。

北墙的砖缝里,三道极细的划痕像三条小蛇——那是他用指甲抠的,指腹上还沾着血。

苏妄言心口一热,突然想起自己穿书那日,原身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十西岁的少女被人泼了粪,缩在柴房里发抖,而小棠偷偷塞给她半块烤红薯,说“阿姊吃,甜的”。

“安魂珠。”她把温热的小玉珠塞进弟弟掌心,“含在舌下,闭气数到三百。”

小棠立刻咬住珠子,喉结动了动。

苏妄言解绳的手更快了——她能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是方才去茅厕的黑衣人回来了。

最后一根麻线断开时,她摸到弟弟手腕上的勒痕,像条狰狞的红蜈蚣,疼得她几乎要掉泪。

“跟紧我。”她扯下自己的外袍裹住小棠,从怀里摸出支细香。

香头刚碰到火折子,青灰色的烟雾便“腾”地散开来。

密室里的烛火突然摇晃起来,供桌上的泥菩萨眨了眨眼——那是幻影雾的功效,能让看见的人把墙缝看成门,把柱子看成同伙。

“那边!

抓住那小崽子!“外面传来嘶哑的喊叫声。

苏妄言推着小棠往窗口跑,后背被穿堂风灌得发凉。

她知道这幻影最多撑半柱香,得赶在猎恶团醒过神前——

“砰!”

庙门被踹开的巨响震得梁上落灰。

赤眉老怪的红眉毛在晨雾里像两把火,他手里的九环刀嗡鸣着出鞘:“敢动老子的猎物?

你当毒心罗刹的名头还能吓住人?“

苏妄言的脚步顿了顿。

她想起昨夜白三变问她“苏妄生是你亲姐姐”时,自己说的“她死了”。

可此刻赤眉老怪眼里的忌惮,倒让她突然明白:有时候,死人比活人更有用。

“毒心罗刹?”她松开小棠的手,转身时外袍滑落,露出里面月白中衣。

晨光透过残窗照在她脸上,倒把眼底的冷意衬得更分明,“老怪物,你见过哪个罗刹会给仇家熬药?

会在雪夜给讨饭的小孩塞热馒头?“

赤眉老怪的刀停在半空。

他身后的黑衣人甲乙对视一眼,刀把子攥得更紧了——这小娘子的眼神,倒真有几分当年毒心罗刹的狠劲。

“走!”苏妄言突然推了小棠一把。

幻影雾里,她看见墙角的破洞——那是方才撬窗时留下的,足够一个孩子钻出去。

小棠咬着安魂珠,连滚带爬往外挤,衣摆勾住了砖缝,扯下好大一片。

“追!”赤眉老怪的刀劈过来时,苏妄言侧身避开,袖中滑出个小纸包。

那是用曼陀罗籽和辣椒面混的“迷眼散”,她昨夜在医馆捣了半宿,药杵撞着石臼的声音,和小棠的呼噜声混在一起。

“咳咳!

他奶奶的——“黑衣人甲揉着眼睛撞翻了供桌,泥菩萨”轰“地砸在地上,碎成八瓣。

苏妄言趁机钻出破洞,迎面撞上小棠。

他正扒着土墙等她,脸上沾了草屑,眼睛亮得像两颗星子。

“阿姊,我数到三百了。”他把安魂珠吐在掌心,“还多算了二十下。”

苏妄言一把将他抱起来。

晨雾不知何时散了,东边的山尖染着朝霞,像泼了碗红豆粥。

他们沿着山涧跑,鞋底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

小棠的小短腿晃啊晃,突然拽她的头发:“阿姊,后面有脚步声!”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回头望去,山脚下的雾里浮起两个黑影,刀鞘上的红绸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是黑衣人甲乙追来了。

“小棠,”她跑得喉咙发甜,却笑得像春日里的第一朵桃花,“抓紧阿姊,我们要比赛啦。”

山风卷着她的话往高处去,远处传来赤眉老怪的怒吼:“给我把那两个崽子剁碎了喂狗!”而在镇西头的捕快房檐下,一封沾着晨露的信笺正躺在青石板上,墨迹未干的“毒心罗刹现身北境”几个字,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下面画的半张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