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我弟弟的眼泪,比刀子还锋利

2025-08-21 2231字 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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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青棠镇的更夫刚敲过第三遍梆子。

苏妄言替小棠掖被角的手突然顿住——那枚常垫在他枕下的沉香豆壳不见了。

褪色的红绳还缠在枕套边,壳身被小棠摸得油亮,今早她还见他攥着这玩意儿背《汤头歌诀》,说闻着香气记药名快些。

窗纸外掠过野猫的尖叫,像根细针戳进后颈。

她猛地首起身子,鞋跟磕在床沿发出闷响。

小棠的绣鞋整整齐齐摆在床脚,炭盆里的余烬还泛着暗红,可那股子属于孩童的暖香淡得几乎要散了。

院墙上的铜铃“叮”地轻响。

苏妄言转身时带翻了药柜边的陶瓮,当归和茯苓滚了满地。

她抓过案头的匕首别在腰间,目光扫过窗台上那截带血的碎布——深青底色,绣着半朵残梅,是猎恶团的标记。

“小棠。”她低唤一声,嗓音发颤。

破庙的风灌进墙洞,卷着枯枝扫过苏小棠的脚背。

他被麻绳捆在断柱上,手腕勒出红痕,却咬着唇不肯哭。

黑衣人甲的刀尖挑开他的衣领,锈迹蹭得皮肤生疼:“你姐是’毒女‘苏妄言,杀过不少人吧?

她不来救你才奇怪。“

“姐姐不是坏人。”小棠的声音带着童音特有的尖细,尾音却稳得惊人,“她给张阿婆治腿伤没要银子,给李叔家的牛扎针退烧,还说...还说要等我长大,一起种满后山的药田。”

黑衣人乙嗤笑一声,转身去添篝火。

火星噼啪炸开,照亮他腰间挂着的半块虎符——正是赤眉老怪给手下的信物。

小棠望着跳动的火光,忽然想起姐姐教他认的《千金方》里写:“夜有怪声,火起东南,当防贼盗。”可他现在只盼着东南方能传来姐姐的脚步声。

“咔。”

窗棂传来极轻的断裂声。

黑衣人乙刚要回头,喉头一凉,温热的血溅在小棠脸上。

他瞪大眼睛,看见个穿灰布短打的身影闪进阴影,刀鞘在墙上磕出半枚月牙印——是白三变的九环刀。

苏妄言贴着破庙后的土墙,夜行衣被霜打湿,贴着脊背发凉。

她摸出怀里的陶瓶,指甲盖大的“幻音香”撒进篝火,青烟腾起的刹那,庙内传来黑衣人甲的惊呼:“老乙怎么倒了?”

“她来了!”赤眉老怪的吼声震得梁上落灰,“给我搜!”

苏妄言扯下腰间的素裙——正是白日里晾在医馆檐下的那件,绣着玉兰花的裙角被她甩过墙头。

庙内的火把“刷”地全转向东墙,她趁机绕到西侧,指尖扣着三枚淬了麻药的银针。

白三变的刀光比月光还利。

他蹲在小棠面前,刀锋贴着麻绳只轻轻一挑,少年的手腕就松了。“别怕,”他压低声音,刀背蹭了蹭小棠发顶,“你姐让你往南山洞跑,我在这儿断后。”

小棠咬着唇点头,转身时被碎砖绊了个踉跄。

白三变眼疾手快捞住他,掌心触到孩子后背的冷汗——比外面的霜还凉。

庙内传来赤眉老怪的咆哮:“那毒妇往北边跑了!”苏妄言听着脚步声渐远,突然从阴影里跃出,银针精准扎中最后一个守卫的麻穴。

她望着赤眉老怪追出的背影,摸出怀里那枚染血的玉佩——原主姐姐苏妄生的贴身之物,早被她用掺了朱砂的药汁泡过,血腥味里混着淡淡的乌头香。

“果然是她!”赤眉老怪捡起玉佩时,苏妄言正蹲在墙根,看他脸上的狂喜像团臭烘烘的烂泥。

她摸了摸发间的木簪——里面藏着半瓶迷魂散,足够让这老东西在公堂上多招认三桩血案。

黎明前的天色最暗。

小棠跌进山洞时,膝盖撞在石头上,疼得倒抽冷气。

可他顾不上,只是拼命往洞深处钻,首到后背抵上冰凉的岩壁。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猛地抬头,看见姐姐裹着他的小斗篷,发梢还沾着霜花。

“姐姐!”

苏妄言接住扑过来的孩子,小棠的眼泪浸透了她的衣襟,烫得人心慌。

她摸着他后颈凸起的骨节,能感觉到那小身子还在抖,像被暴雨打湿的雏鸟。“没事了,”她吻了吻他汗湿的额角,“姐姐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洞外传来枯枝折断的声响。

白三变靠在老槐树上,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嘴角扯出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

他摸了摸腰间的刀,刀鞘上还留着小棠刚才攥过的指痕——那孩子逃跑时,竟还不忘把沉香豆壳塞进他手心。

“你演得真像。”他对着晨雾轻声说,可话音刚落,就听见山洞里传来压抑的抽噎。

小棠的哭声突然拔高,带着股子惊惶的颤:“姐姐别走...别留我一个人...”

苏妄言的手顿了顿。

她摸到小棠后背的冷汗浸透了里衣,摸到他攥着自己衣角的手指几乎要掐进肉里。

晨风吹进洞来,她想起白日里小棠背《汤头歌诀》的声音,想起他蹲在药圃里给青蒿苗浇水的模样——此刻这双沾着泥的小手,正死死抓着她的袖口,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不会的,”她抱紧怀里的孩子,声音轻得像片落在雪上的羽毛,“姐姐哪儿也不去。”

远处传来雄鸡的啼鸣。

苏妄言望着洞外渐亮的天色,摸了摸腰间的药囊——里面装着新采的合欢花、酸枣仁,还有半块没用完的朱砂。

等天亮了,她得去药圃里挖些远志,再熬锅安神汤。

小棠这孩子...最近总说夜里梦见大火,梦见有人举着刀喊“毒女的弟弟”。

她低头,看见小棠闭着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晨光照在他脸上,照见他眼下淡淡的青影——比昨日又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