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三日清晨的雾比昨日更浓

2025-08-21 2506字 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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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清晨的雾比昨日更浓,像浸了水的棉絮裹着青棠镇。

挑水的王婶刚把木桶搁在井台,西头突然炸开一声尖叫,尾音被雾水浸得发颤:“陈婆婆!陈婆婆又昏过去了!”

这声喊像块石头砸进静潭,惊得几家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苏妄言正蹲在医馆后院给药圃松土,指尖的泥还没来得及擦,就见白三变掀着门帘冲进来,刀穗子扫过门框发出“啪”的轻响:“你那陈阿婆又栽了,口吐白沫,跟中了蛊似的。”

她手一抖,铁锹“当啷”砸在地上。

等跑到陈氏家时,堂屋己围了半圈人。

小梅跪在床前哭,陈氏的脸白得像张纸,嘴角挂着白沫,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被单,指缝里渗出血丝。

老吴攥着烟杆站在门槛边,烟锅子早灭了,眉头皱成个结:“苏姑娘,你前日说那符镇得住,咋今儿又……”

苏妄言俯身摸陈氏的脉,指尖触到那跳得虚浮的脉象,眼底闪过丝暗喜——和她昨夜算的分毫不差。

面上却做出惊慌模样,手忙脚乱从药箱里掏银针:“快把窗户打开!这是被邪祟缠得狠了,阳气透不进来!”

白三变倚在门框上嗑瓜子,瞥见她袖中滑落半张泛黄的药方,上边“忘忧草三钱”的字迹被露水洇开,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他把瓜子壳吐在掌心,慢悠悠道:“我说小苏,你这针下去,是治病还是……”

“白大哥!”苏妄言猛地抬头,眼底浮起层水光,“你别添乱成吗?陈阿婆要是有个好歹,我怎么跟小梅交代?”

老吴的烟杆在地上敲得咚咚响:“都闭嘴!救人要紧!”

银针扎进陈氏“百会”穴的瞬间,她突然抽搐着呛咳起来,白沫混着血点子溅在苏妄言衣襟上。

小梅扑过去攥住她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娘你说句话啊!”

陈氏的眼皮颤了颤,突然抓住小梅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有人……有人要害我……”她的眼珠在眼眶里乱转,“那天夜里,我看见……看见廊下站着个人,穿黑衣服,手里拿着……拿着个罐子……”

堂屋里的抽气声此起彼伏。

王婶倒退两步撞翻了条凳,声音发颤:“莫不是……莫不是那毒心罗刹的阴魂?”

苏妄言的手在袖中攥成拳。

她早算到“忘忧草”会让陈氏的记忆混沌,把近日的恐慌全拧成个具体的“黑影”——这戏,该唱到高潮了。

“老吴叔。”她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您说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害陈阿婆?就为了把脏水泼到我头上?”

老吴的烟杆“咔”地断成两截。

他盯着陈氏扭曲的脸,又看看苏妄言染血的衣襟,突然重重一跺脚:“走!去医馆!我就不信这青棠镇还能容得下暗箭伤人的鼠辈!”

午后的医馆静得反常。

李三槐猫着腰从后墙翻进来时,鞋底沾了满脚泥。

他昨日在村口听人说,苏妄言的医馆里藏着蛊虫账本,这才咬着牙应了那黑衣人的钱——只要找出证据,就能把这小娘皮再赶出镇去。

后院的竹篱笆被他扒得哗哗响。

他溜到药柜后面,指尖刚触到最底层的旧账册,就听见头顶传来个懒洋洋的声音:“李铁匠这是找什么呢?要打菜刀也不提前说,白某给您搭把手?”

李三槐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账册“啪”地摔开,“紫云草”“幻心蛊”几个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白三变倚在廊柱上,刀己经出鞘三寸,刀锋映着他似笑非笑的脸:“听说您昨儿还帮着村民搬石头堵医馆门,今儿倒成了贼?”

“我、我没偷!”李三槐哆哆嗦嗦去捡账册,却被白三变用刀鞘压住手背,“是、是有人给我钱,让我盯着苏姑娘……说她……说她用蛊术害人……”

“谁给的钱?”刀鞘又往下压了压,李三槐的指节泛出青白。

“不、不知道!就、就是个穿黑衣服的,蒙着面……”

“白大哥!”苏妄言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带着点急促的喘息,“老吴叔召集了村民在晒谷场,说要……”她突然顿住,望着地上的李三槐和摊开的账册,眼睛微微睁大,“这是怎么了?”

白三变弯腰捡起账册,随手翻了两页又合上:“李铁匠说他在帮咱们抓贼呢。”他冲苏妄言挤挤眼,“要不咱把这贼押去晒谷场,让大家伙儿评评理?”

晒谷场的老槐树下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老吴把烟杆往石磨上一搁,声音像敲铜锣:“李三槐,你当咱们青棠镇的人都是瞎子?说!谁指使你偷苏姑娘的东西?”

李三槐的汗把粗布褂子浸透了。

他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躺着封没封口的信,墨迹还带着股松烟味:“他、他让我把这信烧了,可我……我怕烧不干净……”

老吴捏着信的手首抖。

他认字不多,便把信递给苏妄言:“姑娘,你念!”

苏妄言展开信纸,入眼是行铁画银钩的小楷:“盯紧苏姓女子,若有异常即刻报信。”末尾的朱砂印子还没干透,是朵半开的曼陀罗——她太熟悉这个印记了,原书里余烬总爱在密信上盖这个章,说是“要让背叛者像曼陀罗一样,开得越艳死得越快”。

“看来有人比我们更怕真相浮出水面。”她把信递还给老吴,声音轻得像叹息,“只是没想到,他这么沉不住气。”

白三变突然眯起眼望向镇外的山林。

风卷着碎雪刮过来,打在他脸上生疼。

他瞥见林子里有道黑影一闪而过,腰间的刀突然震了震——那是他跟了十年的“笑面刀”,只有遇到劲敌时才会这样。

“小苏。”他压低声音,“你说的余烬……是不是来了?”

苏妄言望着渐暗的天色,耳尖被风吹得通红。

她想起昨夜在医馆写的“幻心蛊解法”,墨迹晕开的小团,像极了余烬眼睛里的红。

“他来了。”她轻声说,“可他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快半年。”

晚风吹得老槐叶沙沙响。

有人指着镇外喊:“下雪了!”众人抬头时,那道黑影早没了踪迹,只留雪地上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往城郊的破庙方向去了。

苏妄言望着那串脚印,指尖无意识地着袖中那枚清心丸——余烬爱用风雪做掩护,可他忘了,青棠镇的雪,从来留不住想走的人,也困不住要追的人。

破庙外的风雪呼啸声,己经隐约飘进镇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