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我救了一个仇人,却没救回我自己

2025-08-21 2386字 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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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漏刚敲过三更三,后巷青石板上的敲门声便像急雨般砸了过来。

苏妄言刚把最后半张碎纸片扔进风里,指尖还沾着星子的凉,听见这动静时,睫毛先颤了颤——这敲门声太急,不似寻常求药的百姓,倒像山雨欲来前压弯的竹枝。

她扶着木凳站起身,棉鞋碾过地上未扫净的雪渣,发出细碎的响。

后巷门闩刚拉开条缝,冷风裹着浓重的血腥味便涌了进来。

阿贵的脸几乎贴在门缝上,额角的汗混着融雪往下淌,后背的粗布衫浸透暗红,正往下滴着血珠子:“苏姑娘!镇口山道上有个男人昏死了,浑身是血!我背他来的,您快看看!”

话音未落,阿贵己经侧着身子挤了进来,背上的人随着他的动作重重晃了晃,发梢的雪块簌簌落进苏妄言颈窝。

她后退半步避开,目光却牢牢锁在那男人腰间——剑穗被血浸透成深褐,剑鞘上还嵌着半片碎鳞,是江湖人常用的避毒鳞甲。

“放躺椅上。”她声音稳得像药罐里的老汤,指尖却在袖中掐了掐掌心。

原身记忆里突然窜出段模糊的画面:十五岁那年,苏妄生踩着染血的绣花鞋回府,说天剑门的“断魂针”专挑人经脉下毒,中针者伤口会泛青紫色,像泡在醋里的梅子。

躺椅刚放平,苏妄言的手指己经按上伤者手腕。

脉息乱得像被踩碎的算盘珠,再掀开染血的衣襟——伤口从左肋斜贯至右腰,深可见骨,边缘的皮肉却泛着诡异的青紫,正随着呼吸渗出黑血。

她喉间发紧,果然是断魂针的毒。

天剑门向来以“替天行道”自居,怎么会有人带着他们的毒针倒在青棠镇外?

“苏姑娘?”阿贵搓着沾血的手,粗布手套在椅背上蹭出个毛边,“他还有气吗?”

“有。”苏妄言转身去药柜取银针,瓷瓶相撞的脆响里,听见后巷又传来脚步声。

白三变的破铜锣嗓子跟着飘进来:“阿贵你背的什么?这味儿比我上次烤糊的叫花鸡还冲——”他掀开门帘的动作顿住,刀穗在门框上撞出轻响,“苏小娘子,你确定要救他?万一是哪个门派的杀手,醒了反咬你一口怎么办?”

苏妄言的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她低头刺向伤者“气海穴”,手法稳得像刻在骨头上的:“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还活着。”其实她没说的是,天剑门的探子出现在青棠镇,本就是桩怪事。

原书里天剑门是有名的“正义先锋”,最恨毒心罗刹那类“邪门歪道”,若这探子是来查什么……她余光瞥见伤者腰间凸起的硬物,指尖在他衣襟上一勾,半枚刻着“天剑”二字的青铜令牌便滚了出来。

白三变蹲下来捡起令牌,指腹蹭掉上面的血渍,挑眉道:“得,真是天剑门的。苏小娘子,你这是救了条要咬人的狗啊。”他嘴上这么说,却己经起身去提药桶,“我去烧热水,你先给他清毒。”

药香混着血腥味在屋里漫开时,更漏敲了西下。

苏妄言的额头沁出薄汗,最后一根银针扎进“风池穴”时,伤者突然呛咳起来。

她迅速撤针,看着黑血顺着伤口往外涌,这才松了口气——总算是把毒逼得差不多了。

“李长风。”她翻着伤者随身的青布包袱,从最里层摸出封未拆的信,火漆印上的“天剑”二字还带着余温。

信纸上的字力透纸背:“青棠镇疑似藏有毒心罗刹余党,需即刻上报。”她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紧,原身被全江湖追杀时,天剑门的人就举着“替天行道”的旗子冲在最前。

如今他们怀疑余党在青棠镇……是冲她来的?

白三变端着药碗进来时,正看见她蘸着墨笔在信纸上改动。

“余党”被改成“旧敌”,末尾添了句“请速派高手前来清剿”。

他凑过去瞧,刀穗扫过她发顶:“苏小娘子这是要引狼入室?”

“狼要吃羊,总得先让狼知道羊圈在哪儿。”苏妄言吹干墨迹,把信重新封好塞回包袱,“明早你押他去官府,走大道。”

白三变突然笑了,刀鞘在地上磕出个浅坑:“成,我这就去借辆带棚的马车,再找俩帮腔的——得让全镇人都知道,苏大夫救了天剑门的探子,还亲自送他去官府。”他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小七娘那儿我去说,她酒肆的伙计最会传闲话。”

第二日清晨的雪下得绵密。

白三变裹着件掉毛的皮袄,赶着马车从医馆门口过,车棚里的李长风用棉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张惨白的脸。

他故意把车赶得慢,路过镇东酒肆时,小七娘正站在门口擦酒坛,看见马车便提高嗓门喊:“白刀客这是押刺客去官府?苏姑娘真是菩萨心肠,救了人还送官!”围在酒肆门口的百姓立刻哄起来,有夸苏妄言的,有骂刺客的,声音像炸开的爆米花。

午后,苏妄言坐在药房里整理晒干的艾草。

窗台上的雪积了半指厚,她捏着半张密信残页——是她改动时不小心撕下的边角,墨迹在雪光里泛着青。

“你们不是来找余党,是来试探我。”她对着窗玻璃哈了口气,白雾里映出自己的脸,“看我到底是毒心罗刹的妹妹,还是青棠镇的苏大夫。”

后巷传来极轻的脚步声,白三变掀开门帘进来,皮袄上的雪还没掸干净,脸色却沉得像要塌的云:“有人跟上了。我出镇二里地时,山梁上有三道影子,腰间挂的是天剑门的玄铁剑穗。”

苏妄言的手指在艾草堆里顿住,远处山道上的雪雾里,仿佛真有寒光在闪烁。

她望着白三变发梢的冰碴,突然笑了:“来得正好。”

更漏在墙角发出闷响,白三变解下皮袄搭在椅背上,刀穗在暖炉边冒起细烟。

他盯着苏妄言手里的残页,突然说:“要是那姓李的醒了……”

“他会醒的。”苏妄言把残页扔进炭盆,火苗“轰”地窜起来,“等他醒了,就知道自己被谁救了,又被谁送进了狼窝。”

窗外的雪还在下,山道上的马车早没了影子,只留下两行被雪覆盖的车辙。

镇外山林里,几道黑影正沿着车辙急行,玄铁剑穗撞在树干上,发出细碎的响,像有人在暗处磨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