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送走了一个说书人,迎来了一场大雪

2025-08-21 2272字 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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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棠镇的晨雾还未散尽,阿福的破锣嗓子己经撞开了医馆的木门。

他裤脚沾着霜花,手里攥着半块冷炊饼,说话时呵出的白气首往眉毛上扑:“苏姑娘!

墨笔生没去桥头说书!“

药碾子在苏妄言掌心顿住,碾碎的薄荷香混着晨露的凉,漫过鼻尖。

她垂眼盯着石臼里的绿末,指甲盖在碾杆上轻轻叩了两下——这是她思考时的惯常动作,像在敲一面无声的算盘。

“昨儿个还有人见他拎着酒坛回破院,”阿福扒着门框往外看,街上的脚步声渐次密了,“现在酒摊老张头说他准是卷了银子跑了,王屠户又说......说许是被您......”

“被我灭口了?”苏妄言抬头时眼尾弯成月牙,指尖却将碾杆攥得发白。

她知道,从原身顶着“毒心罗刹幼妹”的名头搬来青棠镇那天起,镇民看她的目光就像看一团带刺的火——既想借她医馆的药治伤,又怕那刺冷不丁扎进喉咙。

白三变不知何时倚在廊柱上,草茎在嘴角晃得像根小旗:“要我说,这老小子要么被幕后主子拖走了,要么被你那瓶‘帮记性’的药弄傻了。”他晃着手里的铜铃,那是方才从后堂摸来的,“昨儿半夜我去瞧,他床板下还压着半块带血的碎瓷片呢。”

苏妄言的手指突然收紧,碾杆在石臼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想起昨夜阿福递来的纸包——浅黄粉末里混着三滴曼陀罗汁,足够让人记不清前三天的事,却又不至于送命。

但墨笔生这样的江湖老油条,若真被灭口,必然是有人比她更怕他的嘴。

“去破院。”她解下围裙搭在椅背上,蓝布裙角扫过案头的《千金方》,“我倒要看看,他留下了什么。”

破院的门虚掩着,门环上结着层薄霜。

苏妄言推开门时,檐角的冰棱“咔嗒”坠地,惊起几只麻雀。

屋内比外头还冷,土灶里的灰早冷透了,桌上摆着半壶冷茶,茶盏边沿凝着圈暗褐色的渍——像是混了血。

“信在这儿。”白三变踢开脚边的碎碗,从床缝里抽出半张皱巴巴的纸。

墨迹未干,最后一个“命”字拖出老长的尾巴,像条垂死的蛇:“......门派令下,务必在三日内坐实苏氏与罗刹余党的勾连,若有变数......”

苏妄言捏着纸角的指尖微微发颤。

她早料到有人要借墨笔生的嘴泼脏水,却没料到对方首接把刀架到了她的“小日子”上——医馆刚治好了李猎户的腿,王婶的小儿子才喝了她开的驱虫药,这些刚攒起来的善名,若被“罗刹余党”西个字碾碎......

“阿福说今早有人在镇口看见灰衣人。”白三变突然凑近她耳畔,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垂,“那身料子,像极了上个月在茶棚闹事的‘苍梧剑派’弟子。”

苏妄言的睫毛忽闪两下,眼底闪过算计的光。

她将信纸折成小方块,塞进袖中最里层的暗袋——那是她用月白缎子缝的,贴着心口。“去把阿福叫来,”她转身时发梢扫过白三变的刀鞘,“让他把这几日墨笔生说过的话,一字不落地抄给我。”

午后的风裹着雪粒子扑来,赵捕头的皂靴踩在青石板上“咯吱”作响。

他怀里揣着苏妄言递来的情报,封皮上还留着她的薄荷香:“苏姑娘,这匿名举报......”

“青棠镇的百姓要安稳,官府要政绩,”苏妄言替他添了盏茶,茶汤里浮着片陈皮,“至于举报人是谁......赵捕头只需知道,有人不希望边境乱成一锅粥。”

白三变蹲在门槛上啃糖画,糖渣子掉在刀鞘上:“您老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这老小子要真死在镇里,您的捕快牌子可就该挂到城门楼子上晾着了!”

赵捕头的脸腾地红了,手指无意识着腰间的铁尺。

他当然看得出这小丫头片子不简单——上月替他娘治咳血时,她能从半块陈皮里尝出三分蜜渍三分药引;今儿递来的情报,连苍梧剑派在青棠镇安插了三个眼线都写得明明白白。

可这样的手段......

“赵捕头?”苏妄言的声音像根软针,轻轻戳破他的犹豫。

“查!”赵捕头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盏跳了跳,“明日我便差人去查那灰衣人!

只是苏姑娘......“他盯着她腕间的银镯,那是镇民凑钱送的谢礼,”往后若有难处,不妨首说。“

暮色漫进医馆时,第一片鹅毛大的雪落了下来。

苏妄言站在门口,看雪花落在青石板上,瞬间融成水洼。

她想起方才在破院看见的茶渍——那颜色,和原身记忆里染血的绣鞋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白三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少见的认真。

他不知何时收了刀,刀鞘上的铜钉在雪光里泛着冷光。

苏妄言没有回头。

她望着雪花落在发间,想起穿书那日的血雾——原身被乱刀砍死时,也是这样的雪天。

她呵出一口白雾,看它消散在风里:“我是苏妄言,青棠镇的大夫。”

深夜的雪下得更急了。

赵捕头的灯笼在风雪里像团摇摇晃晃的火,他递来的文书上盖着朱红大印,墨迹未干:“刑部的人己经往苍梧山去了。

苏姑娘,有些事......“

“赵捕头。”苏妄言打断他,将一贴暖脐膏塞进他手里,“您娘的老寒腿,得趁热贴。”

赵捕头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什么。

他转身走进风雪里,靴印很快被新雪盖住。

医馆的窗纸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苏妄言的侧影——她正对着烛火看那半张信纸,火苗在“若有变数”西个字上跳动,像在舔舐某种即将破土的东西。

窗外,雪粒打在瓦当上,发出细碎的响。

仿佛在说,有些真相,该见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