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请说书人喝了一盏茶,他却吐出了半个秘密

2025-08-21 2290字 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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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未散时,青棠镇的石板路还沾着露水,第一声琵琶弦音便擦着屋檐飘了过来,像根细针扎进苏妄言的耳膜。

她正蹲在医馆门前给药圃松土,竹耙子“咔”地磕在青石上。

抬头望去,街角老槐树下己围了一圈人,墨笔生的灰布长衫在人缝里晃,琵琶拨得花哨:“各位客官且听我讲——那苏妄言啊,表面开医馆救人,背地里怕是把人都炼成了药人!

前儿个王屠户家的二小子喝了她的药,半夜里眼睛绿得跟野猫似的!“

人群骚动起来。

几个卖菜的妇人攥着菜篮子往前挤,菜叶子掉在地上也顾不得捡;挑水的汉子把扁担往墙根一倚,桶里的水泼湿了鞋尖;连蹲在街角啃馒头的小乞儿都蹭到最前排,馒头渣沾在嘴角。

“放屁!”阿香端着药罐从门里冲出来,药汁溅在门槛上,“我跟着姑娘煎了三个月药,哪回不是当着病人面熬的?”

墨笔生的拨弦声陡然拔高,像是在笑:“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那药罐里啊,可掺着罗刹门的秘药......“

苏妄言按住阿香颤抖的手腕。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蜷起,指甲掐进掌心——原主被泼粪时,也是这样的清晨,也是这样的琵琶声引着人潮涌来。

“阿香。”她抬头时唇角还挂着笑,眼底却冷得像结了冰的井,“去请墨先生过来喝杯茶。

就说我新得的明前龙井,正愁没人共赏。“

阿香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看了眼街角攒动的人头,又看了眼自家姑娘,终于咬着唇应了声“好”,碎步跑了过去。

日头爬到屋檐角时,墨笔生晃着膀子进了医馆偏厅。

他跷着二郎腿,琵琶搁在膝头,茶盏在指尖转得滴溜溜响,看那架势倒像是来赴宴的:“苏姑娘倒是好气量,听我编排你也不恼?”

“您说得有趣。”苏妄言亲手给他斟茶,青瓷杯里浮着几瓣绿芽,“我也想学学怎么讲故事呢。”她从袖中抽出一张手抄药方,墨迹还带着潮气,“这是止咳的新方子,我瞧先生昨日在街角咳得厉害,特为您配的。”

墨笔生接过药方的手顿了顿。

他昨日确实咳了——赵捕头带着衙役巡街时,他挤在人群里探听消息,冷不防被穿堂风灌了肺,连着咳了三声,尾音发黏。

这小娘子倒比他自己还上心?

“枇杷叶三钱,贝母二钱......”他扫了眼药方,指尖无意识杯沿,“苏姑娘这茶......”

“清心茶。”苏妄言替他续上,“加了点忘忧草,最是安神。”

茶雾漫上来,模糊了墨笔生的眼。

他突然觉得眼皮发沉,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

方才还在舌尖打转的调侃突然变了味,他望着苏妄言含笑的眉眼,听见自己哑着嗓子说:“我不是故意......我只是奉命行事......”

茶盏“当”的一声磕在桌沿。

墨笔生的头重重砸在桌上,口水顺着嘴角淌到药方上,把“贝母”两个字晕成了团墨。

苏妄言盯着他后颈暴起的青筋,指尖轻轻叩了叩空杯。

窗外传来刀鞘刮过青石板的声响,不用看也知道是白三变。

“先生累了。”她扯过条帕子覆在墨笔生脸上,转身推门出去,正撞进白三变怀里。

他身上带着刀锈和晨露的味道,眉头皱得能夹死只苍蝇:“你下了什么?”

“忘忧草配钩藤。”苏妄言绕过他往药柜走,“他昨日喝了赵捕头的茶,我在茶里加了点引子,今日这盏才是药引。”她抽出个青瓷瓶,瓶身映出白三变紧绷的下颌线,“他方才说‘奉命行事’,奉谁的命?”

白三变的拇指无意识着刀鞘上的铜钉,目光透过窗纸的缝隙,看见偏厅里鼾声如雷的墨笔生:“你早知道他会松口?”

“他这种人,最怕疼。”苏妄言把药瓶收进抽屉,锁扣“咔嗒”一声,“但更怕记性太好。”

暮色漫进医馆门槛时,阿福跑得气喘吁吁撞进来,额角的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淌,沾湿了领口的补丁:“苏姑娘!

那墨笔生下午在醉仙楼又说了怪话!

他跟个穿灰衣的人喝酒,说什么’门派交代的任务‘,然后突然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苏妄言正给药柜贴标签,毛笔尖在“甘草”两个字上顿了顿。

她指尖轻轻叩了叩案上的青瓷瓶,瓶身映出她微挑的眼尾:“记性不好的人,总需要点东西帮着记。

阿福,“她从瓶里倒出些浅黄粉末包好,”明日他若再来,记得多给他添点茶。“

阿福攥着纸包跑远后,白三变从后堂晃出来,手里转着枚铜钱:“你就不怕他醒了反咬一口?”

“他醒不醒,要看今夜。”苏妄言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影子被拉得老长,“有人想让他说,有人想让他死。”

深夜的风裹着寒意钻进青棠镇。

白三变贴着墙根溜进墨笔生暂住的破院,青瓦在脚下轻响,像踩碎了一把干稻草。

窗纸透出昏黄的光,他摸出怀里的匕首,挑开窗闩的动作比剥蒜还轻。

桌上摆着半坛残酒,酒坛下压着半张纸。

白三变凑近了看,呼吸突然一滞——残页边缘还沾着半块茶渍,字迹却清晰得刺目:“务必逼其自曝身份,若有变数......”后面的字被撕了,只剩个血糊糊的指印。

他捏着纸角的手指微微发颤,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得“自曝”两个字像两把小刀子。

里屋传来一声含混的梦呓,像是有人在喊“饶命”,又像是在念什么口诀。

白三变迅速把残页塞进怀里,退到窗边时,瞥见床上的墨笔生正攥着被角,额角全是冷汗,喉结上下滚动,仿佛在跟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撕扯。

窗棂漏进的月光渐渐西斜,墨笔生的梦呓声忽高忽低,像根断了弦的琵琶,在寂静的夜里扯出刺耳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