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送了一壶茶,换来半条命

2025-08-21 2455字 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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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青棠镇飘着露水的凉,苏妄言提着蓝布包裹的药篮穿过青石板路时,布鞋尖沾了点的青苔。

她望着衙门朱红的门扉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嘴角的笑意比往常更甜些——昨日阿福转述的“受命于”三个字,像根线头,她攥在手里扯了半夜,终于摸出些门道。

“苏小娘子!”门房老张头从门后探出半张脸,见着她手里的蓝布包眼睛一亮,“赵捕头今早还念叨您医馆的伤药好用呢。”

苏妄言将药篮递过去时,指尖在篮沿轻轻一压,党参和茯苓的清香混着晨露钻出来:“劳烦张叔替我转交赵捕头,都是新采的药材。”她又从袖中摸出个青瓷壶,壶身刻着几株细竹,“这壶清神茶是给杜先生的——前日听阿福说杜先生查案到三更,我琢磨着他该缺些安神的。”

门房接药篮的手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壶茶,喉结动了动:“杜先生在二堂抄卷宗呢。”

二堂的窗纸透着朦胧的光。

苏妄言推开门时,老杜正伏案写着什么,砚台边堆着半尺高的文书,笔尖在纸上游走如飞。

听见动静,他抬头时眼底浮着青黑,倒像被墨汁浸过的石子。

“杜先生。”苏妄言将茶壶轻轻搁在他手边,青瓷与木桌相碰的轻响惊得老杜抖了下笔,墨点在纸上晕开个小团,“我听老张头说您总熬夜,这茶里加了茯神和酸枣仁,喝着不苦的。”

老杜的手指在壶身上慢慢,指节因长期握笔有些变形。

他抬头时目光像把钝刀,在苏妄言脸上刮了刮:“苏姑娘倒是细心。”

苏妄言垂眼盯着他案头的文书,最上面那份压着半枚朱印,隐约能看见“密探”“青棠镇”几个字。

她指尖绞着裙角,声音软得像团棉花:“我就是个大夫,就想着左邻右舍都平平安安的。

前日听墨笔生说那些浑话,我夜里都睡不踏实......“

老杜的指节突然捏紧了壶柄,骨节发白:“墨笔生的事,赵捕头自有计较。”

苏妄言的睫毛颤了颤,像是被他的语气惊到,退后半步时裙角扫过桌沿,案头的文书“哗啦”翻了一页。

她慌忙去扶,却在瞥见“中原万剑门”几个字时,眼尾微微一跳——昨日阿福说的斗笠客,斗篷上绣的不正是万剑门的九瓣剑花?

“对不住对不住。”她蹲下身捡文书,发顶的珠花在晨光里晃了晃,“杜先生别见怪......”

“无妨。”老杜伸手拉她起来时,指尖触到她手腕的皮肤,凉得像块玉。

他突然想起昨夜在酒楼后巷捡到的半片药渣,碾碎了闻着有股清苦的草香——和这茶里的味道,像极了。

午后的日头晒得人发懒。

苏妄言在医馆前晒药材,远远看见赵捕头带着西个捕快往酒楼方向去,刀鞘撞在腰间叮当作响。

她弯腰翻晒陈皮时,眼角余光瞥见白三变蹲在门槛上啃鸡腿,油星子沾在他青布衫上,倒像朵开败的腊梅。

“哟,苏小娘子看什么呢?”白三变把鸡骨头往水沟里一丢,“赵捕头那架势,怕不是要抓人?”

苏妄言将晒好的枸杞收进竹筛,语气淡淡的:“抓该抓的人。”

话音未落,酒楼方向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桌椅翻倒的动静。

白三变“蹭”地站起来,鸡腿骨“啪”地掉在地上:“得嘞,有戏看!”他跑出去两步又折回来,从苏妄言竹筛里摸了把枸杞塞嘴里,“你不去瞧瞧?”

“不去。”苏妄言低头整理药柜,指甲盖在当归上掐出个月牙印,“看了也得说没看。”

白三变挤眉弄眼地笑:“得,您这算盘珠子拨得比老杜的账本子还响。”他转身跑远时,蓝布衫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那柄裹着粗布的刀——刀鞘上有道极浅的裂痕,是前日替她挡飞镖时留下的。

傍晚时分,老杜来了医馆。

他手里捏着张盖了朱印的文书,袖口沾着墨渍,在暮色里像块没洗干净的胎记。

苏妄言给他倒了杯茶,看他盯着茶盏里的波纹发怔,突然开口:“杜先生可是为那万剑门的事?”

老杜的茶杯顿在半空,茶水晃出半滴,落在他手背:“苏姑娘怎么知道?”

“我哪知道。”苏妄言用帕子擦着药柜上的浮灰,“就是前日阿福说,有个戴斗笠的找他问墨笔生的话——斗笠客斗篷上的剑花,和我小时候见过的万剑门信物像得很。”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就是个大夫,哪懂这些江湖事......”

老杜盯着她垂落的发梢看了半晌,突然把文书往桌上一推:“这是给刑部的通报,说青棠镇有外门暗探搅局。”他起身时衣摆扫过药柜,碰倒了个装甘草的陶罐,“苏姑娘年纪轻轻,倒比有些老江湖还通透。”

苏妄言蹲下身捡甘草,发间珠花滑落在地,滚到老杜脚边。

她抬头时眼尾泛红,像被暮色染了:“杜先生说笑了,我就想守着医馆过安生日子。”

老杜弯腰捡起珠花,指尖触到珠子的凉意,突然想起今早茶里的茯神——那是能让人放松警惕的药。

他把珠花递给她时,目光扫过她身后的药柜,最上层的木匣里,露出半截枯黄的草叶——是忘忧草。

夜渐深时,苏妄言将最后一把忘忧草收进木匣,铜锁“咔嗒”一声扣上。

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猫爪挠过青瓦。

她点燃一支安神香,香气在屋里漫开时,轻声道:“白三变,你又来偷我的药?”

窗外传来一声嗤笑,白三变翻进院子时带落几片桂叶,落在他肩头:“我偷你那破草做什么?”他踢了踢墙角的药渣堆,“倒是你,把忘忧草下在墨笔生茶里,又让阿福把话传给斗笠客......”他突然凑近她,鼻尖几乎要碰到她发顶,“苏小娘子,你这哪是种田,分明是在织网。”

苏妄言后退两步,撞在药柜上,药罐发出细碎的响。

她望着窗外的月亮,月光像层薄霜铺在青石板上:“网织得再密,也怕有漏网的鱼。”

白三变的笑僵在脸上。

远处传来隐约的人声,像是从风里飘来的:“听说那苏妄言和万剑门有勾结......”“昨日赵捕头抓的人,怕不是替她顶罪......”

苏妄言的手指在木匣上慢慢收紧,指节发白。

月光漫过她的脸,将笑意切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