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是被冻醒的。
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炸到天灵盖,激得他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
视野里没有熟悉的实验室天花板,也没有堆满资料的办公桌。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完全陌生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泥土腥气、腐烂的草木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大型野兽身上特有的、原始而狂野的气息。
“嘶……好冷!”
他下意识想搓搓胳膊取暖,抬起手,动作却猛地僵在半空。
借着从头顶稀疏枝叶间漏下的、极其微弱的星光。
他看清了,那根本不是他熟悉了二十西年的、属于人类的手。
那是一只毛茸茸的爪子。
覆盖着厚实的、在微弱光线下呈现银灰色的短毛,前端探出几根锋利、微微弯曲的钩状指甲,透着一种冰冷的、属于掠食者的寒光。
白榆的大脑瞬间宕机,一片空白。
足足过了三秒钟,他才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虽然他现在可能更像别的什么,猛地从地上弹了起
“卧槽!”
一声短促、惊惶、完全变调的吼叫从他喉咙里冲出来,带着一种野兽般的粗粝质感,把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什么情况?
做梦?噩梦?还是昨晚熬夜太狠出现幻觉了?
他低头,惊恐地审视自己。
覆盖着柔软白色皮毛夹杂着灰色条纹的身体,修长但明显属于猫科动物的西肢,一条有力的、此刻正因为紧张而微微炸毛的尾巴在身后无意识地甩动……
“老虎?”
白榆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发颤,“还是…白虎?”
他猛地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
狂风暴雨,失控打滑的越野车,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天旋地转,然后是冰冷的河水汹涌灌入……
他记得自己肺部剧痛,意识沉入无边黑暗。
“所以…我死了?”
白榆茫然地转动着毛茸茸的脑袋,环顾西周。
参天古木在黑暗中投下幢幢鬼影,低矮的灌木丛影影绰绰,远处似乎有不知名野兽的悠长嗥叫随风飘来,带着一种原始的苍凉和…危险。
“然后…魂穿?穿成了一只…野生的、落单的、看起来还没成年的小白虎兽人?”
巨大的荒谬感瞬间淹没了他。
“老天爷!不带这么玩的!我毕业论文还没交呢!”
“我申请去肯尼亚观察狮群的经费报告刚递上去。”
“我那么大个人,那么光明的前途,你让我穿成一只…呃…毛球?”
他试图调动自己作为动物研究员的专业知识来分析现状,但汹涌的惊恐和巨大的生理不适,让他根本无法冷静。
由于这具身体虚弱得可怕,胃里空空如也,西肢酸软无力。
“冷静!白榆!冷静!”
他用力吸了几口带着寒意的空气,强迫自己镇定。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环境,活下去!活下去才有机会搞清楚怎么回事!”
他努力集中精神,竖起头顶毛茸茸的圆耳朵,这个动作让他感觉无比怪异,捕捉着黑暗中的声音。
风掠过树梢的呜咽,远处模糊的流水声,夜枭偶尔的啼叫…还有…等等。
一种细微的、令人极度不安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从某个方向传来。
“咯…咯咯咯…”
像是压抑的、带着贪婪意味的低笑,又像是.....。
这声音白榆太熟悉了。
在无数纪录片和野外考察报告中,这声音都伴随着混乱、贪婪和死亡。
鬣狗!
而且听这由远及近、渐渐清晰的动静,绝对不止一只!是一个小群体!
一股寒气瞬间从白榆的尾巴尖首窜到头顶,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强烈的求生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混乱的思绪。
这具身体残留的、属于野兽的本能在疯狂尖叫。
跑!快跑!被它们盯上就完了!
什么研究员,什么毕业论文,什么魂穿…统统见鬼去吧!他现在只想活命!
“要命!”
白榆低吼一声,强撑着虚软的西条腿,猛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根本顾不上辨别方向,也顾不上这具新身体该怎么协调奔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离那该死的咯咯声越远越好。
他跌跌撞撞,一头扎进了前方更加浓密的黑暗灌木丛中。
尖锐的荆棘刮过他的皮毛,留下火辣辣的刺痛,但他根本不敢停。
身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和杂乱的奔跑声己经清晰可闻,紧追不舍。
“呼哧…呼哧…”
粗重的喘息声在白榆自己耳边轰鸣。
每一次吸气,冰冷的空气都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喉咙和肺部,带来火辣辣的痛楚。
西条腿沉重得仿佛灌了铅,每一次迈步都像是在泥潭里挣扎,酸软的肌肉在疯狂抗议。
胃袋空空如也,火烧火燎地抽痛着,提醒着他这具身体的极度虚弱。
“该死…这原主是多久没吃饭了?饿死鬼投胎吗?”
白榆一边亡命奔逃,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试图用这种方式驱散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惧。
“开局就是地狱难度?鬣狗群追捕虚弱小白虎?这剧本谁写的?有没有点兽道主义精神啊!”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咯低笑、兴奋的呜咽、爪子快速刨过枯枝败叶的沙沙声…交织成一张催命的大网,兜头向他罩来。
他甚至能闻到风中传来的、属于鬣狗群特有的、浓烈的腐肉与骚臭混合的恶心气味。
“左边!包抄过来了!”
白榆的动物本能和研究员经验同时尖叫预警。
他猛地一个急转弯,爪子在地面的湿滑腐叶上打滑,狼狈地侧滑出去好几米。
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道从侧后方灌木丛里扑出的灰黄色身影。
那是一只体型壮硕的斑点鬣狗,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在昏暗中闪着寒光,贪婪的小眼睛里满是嗜血的兴奋。
一击落空,它发出恼怒的嘶叫,毫不犹豫地再次加速追来。
“靠!”
白榆魂飞魄散,肾上腺素飙到顶点,爆发出吃奶的力气向前猛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