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渐渐弱了下去，只剩下暗红的炭火在灰烬里明明灭灭。月芽喝完最后一口药汤，将陶碗放在地上，指尖无意识地着碗沿，耳边全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李青云始终背对着她，湿冷的衣袍正被炭火烘出淡淡的白汽，勾勒出他紧绷的肩线。他像是在想什么，又像是在单纯地发呆，连月芽起身的动静都没察觉。
月芽咬了咬唇，走到他身后半步的距离停下。药草的苦涩压下了体内的燥热，却压不住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刚才那个吻，像烙铁一样烫在她唇上，既让她慌乱，又有种发自内心的满足感。
“那个……”她终于开了口，声音还有点发颤，“药……好像起作用了，不那么热了。”
李青云回过头，眼底还残留着未散的慌乱，“嗯……那就好。”他顿了顿，视线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又慌忙移开，“我再去添点柴。”
他起身时一个踉跄，差点撞到月芽，两人同时后退，洞穴里又陷入死寂。炭火“噼啪”爆了个火星，照亮了彼此脸上的窘迫。
月芽想起什么，从包袱里翻出件干净的素色外袍递过去：“你的衣服湿了，换这件吧，是我之前备着的，虽有点小，总比湿着强。”
李青云看着那件带着淡淡草木香的外袍，迟疑了一下才接过：“多谢。”他拿着衣服走到洞穴深处，背对着她快速换下湿衣，指尖触到温暖干燥的布料时，心里莫名一动。
等他换好衣服走出来，月芽己经重新添了柴，篝火又旺了起来，将洞穴照得亮堂堂的。她坐在火堆旁，低头用树枝拨弄着炭火，侧脸在火光里显得格外柔和，少了平日的冷俊，多了几分少女的羞怯。
“那个药……”李青云在她身边坐下，隔了半臂的距离，声音低沉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是我炼丹时配错了药材，本该销毁的，是我疏忽了。”他顿了顿，语气里满是愧疚，“月芽，对不起，刚才我……”
“别说了。”月芽抬头打断他，眼底的慌乱褪去些，多了点难以藏匿的爱意，“不是你的错，是我没弄明白就乱撒。”她捏紧了手里的树枝，声音轻得像叹息，“而且……我真的……很喜欢…”
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几乎要被风声吞没，李青云却听得一清二楚。他低下头，有些心酸，她终究还是没有放下吗。火光里，月芽的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果子，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坦诚，又带着点不安。
他忽然说不出道歉的话了，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化作一句极轻的：“嗯。”
洞穴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天边露出一抹淡淡的鱼肚白。两个人并肩坐着，谁都没再说话，却没了刚才的尴尬，只剩下一种微妙的默契在空气里流淌。
天光大亮时，两人己收拾好行囊。月芽将玄冰兽内丹小心收进玉盒，李青云则检查了一遍警戒阵的残留痕迹，确认没有妖兽靠近过的迹象。
“往深处走灵气更浓，据说有头千年玄冰蛟盘踞在陨星潭底，内丹能淬体。”李青云展开地图，指尖点在天魔谷腹地的位置，“但它修为己近高阶，比玄冰兽难对付得多。”
月芽握紧金龙破晓剑，指尖的漆黑指甲悄然闪过，眼中跃跃欲试：“越是难对付，内丹才越有用。”她凑近看地图，发丝不经意扫过李青云的手腕，“正好让我试试，兔魔血脉能不能扛住它的冰息。”
李青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侧脸，火光留下的暖意仿佛还在她脸颊上停留，喉结动了动才移开视线：“它的冰息带着寒毒，比玄冰兽霸道十倍，等下我主攻，你辅助，别莽撞。”
“知道啦，指挥官。”月芽笑着退开半步，故意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冷俊的眉眼弯成月牙，“保证听令。”
李青云被她逗笑，心里那点残存的拘谨彻底散去，“走吧，争取日落前赶到陨星潭。”
两人并肩踏入更深的雾霭，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声响。偶尔有低阶妖兽被脚步声惊动，刚露出獠牙就被月芽指尖弹出的黑白灵力震退，动作干脆利落，再不见往日的犹豫。
“你的灵力控制越来越精准了。”李青云看着被震飞的雪狼，眼中闪过赞许，“三尾形态能维持多久？”
“半个时辰左右。”月芽活动着手腕，黑白灵力在掌心流转成小旋涡，“但消耗还是太大了，刚才对付那几头雪狼，己经耗了一成灵力。”
“到陨星潭前尽量省着用。”李青云从行囊里摸出两颗凝气丹递给她，“玄冰蛟的鳞片坚不可摧，得找机会刺它七寸。”
月芽接过丹药时，前方的雾气里传来潺潺的流水声，夹杂着低沉的兽吼，震得地面微微发颤。
“是陨星潭的方向。”李青云握紧龙渊剑，金光在雾中撕开一道缝隙，“它好像在和什么东西打架。”
三条银黑色的短尾自月芽的身后悄然探出，“去看看。”
两人加快脚步，穿过最后一层浓雾，眼前豁然开朗——陨星潭的水面翻涌着巨浪，一头体长近十丈的玄冰蛟正盘旋在半空，冰蓝色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而它的利爪下，正按着一头通体赤红的小兽，形似狐狸，却长着九条燃烧着火焰的尾巴。
“赤焰九尾狐？”李青云不由得一愣。
眼前的玄冰蛟显然被赤焰狐的火焰灼伤了鳞片，正怒吼着喷出冰息，却被九尾狐周身的火焰挡在三尺之外，潭水在冰火碰撞中炸开漫天水汽。
“先静观其变吧。”月芽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李青云挑眉看向月芽，见她眼底闪烁着狡黠的光，不由失笑：“你倒是学会坐收渔利了。”话虽如此，他还是依言退后两步，隐在雾凇树后，龙渊剑的金光悄然收敛。
陨星潭上的争斗愈发激烈。玄冰蛟的冰息如瀑布般倾泻，将半片天空染成冰蓝，赤焰九尾狐则抖落九条火尾，化作漫天流火，与冰息碰撞时激起大片白雾，连潭水都在剧烈沸腾。
“玄冰蛟的灵力在衰退。”月芽盯着玄冰蛟渐暗的鳞片，“它的冰息间隔变长了，应该是被赤焰狐的火尾灼伤了内丹。”
李青云点头，目光落在玄冰蛟腹下那块泛着青紫色的逆鳞上：“九尾狐也撑不了多久了。”
果然，没过片刻，赤焰狐的一条火尾忽然熄灭，露出焦黑的尾尖。玄冰蛟抓住机会，巨爪猛地拍下，将九尾狐按在冰面，张开巨口就要咬下去。
“就是现在！”月芽低喝一声，三尾甩动，黑白灵力凝成两道利刃，首刺玄冰蛟的双目。
玄冰蛟吃痛，仰头怒吼，按在九尾狐身上的力道松了几分。李青云祭出龙渊剑，金光如电，精准地扎向它腹下的逆鳞。
“嗷——！”玄冰蛟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吼，庞大的身躯剧烈扭动，掀起的巨浪将两人逼退数丈。它低头看向逆鳞上的长剑，眼中满是疯狂，不顾九尾狐在爪下挣扎，转而用巨尾横扫过来，带起的寒气几乎要冻结空气。
“小心寒毒！”李青云拽着月芽后跃，同时催动水系灵力，潭边的冰棱疯长，织成一道蓝色屏障，暂时挡住了寒气。
月芽趁机凝聚离火灵力，黑白气流在外层缠绕，化作一把冰火交织的长矛：“青云，掀它的腹！”
李青云会意，龙渊剑猛地抽出，带起一串蓝色血珠。玄冰蛟吃痛弓起身子，腹下的逆鳞彻底暴露。月芽瞅准时机掷出长矛，长矛穿透白雾，精准地扎进逆鳞伤口处，黑白灵力瞬间爆发，在它体内撕开一道口子。
玄冰蛟的嘶吼声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僵硬片刻，缓缓沉入潭底，只留下一颗冰蓝中裹着血丝的内丹，在水面上轻轻漂浮。
赤焰狐瘫在冰面，剩下的八条火尾也只剩微光。它警惕地看向两人，喉咙里发出虚弱的低吼，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
李青云握着龙渊剑的手顿在半空，剑尖的金光映着赤焰狐警惕又虚弱的眼，忽然收了灵力。他转头看向月芽，见她也皱着眉，三尾缓缓垂落，显然没打算动手。
“它己无力反抗，杀之不义。”李青云收回长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忍，“何况赤焰九尾狐是上古灵兽，体内的火灵之力或许对我们有用，没必要赶尽杀绝。”
他从行囊里取出一颗疗伤丹，放在离赤焰狐不远的冰面上，后退了数步：“这颗丹药能帮你压制寒毒，去吧。”
赤焰狐警惕地盯着那颗丹药，又看了看两人，犹豫了片刻才拖着伤躯挪过去，叼起丹药吞入腹中。片刻后，它体内的寒气渐渐散去，八条火尾重新燃起微弱的红光。
随后，它化作一道赤光，朝着天魔谷深处窜去，很快消失在雾霭中，只留下一缕淡淡的暖意萦绕在空气中。
月芽望着它消失的方向，指尖还残留着刚才触碰它皮毛的温热触感：“说不定以后还能再遇见。”
李青云捞起水面上的玄冰蛟内丹，递给她：“它既通灵性，若有缘自会再见。我们该走了，以后的路还很长。”
月芽接过内丹，握紧了手中的金龙破晓剑。两人并肩转身，脚步声渐渐远去，只留下空荡荡的潭边，和那道尚未完全消散的赤光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