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蜿蜒，暮色渐浓。李青云走在前面，脊背挺得笔首，却掩不住步履间的滞涩。身后的月芽始终保持着几步的距离，素白的裙摆在晚风中轻轻晃动，像一片不肯凋零的月光。她没再说话，连脚步声都放得极轻，只默默跟着，像一道执着的影子。
李青云能清晰地感知到身后那道目光，带着委屈，带着倔强，像根细细的线，缠得他心口发闷。他几次想回头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咬了咬牙，加快了脚步。有些事，一旦心软，就再也断不干净了。
就在距离小院还有三里时，李青云看见了正在修炼剑法的苏清沅。他心头一紧，一时有后悔，早知道就让她变回兔子了。
这时，苏清沅也看见了他，“咦，小青云，你怎么在这？快来陪师娘练练！”
“呃…不了吧。我还有事，先不陪师娘了。”李青云尴尬的笑了笑。
月芽悄悄躲在一根竹子后面，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脑袋，谁知刚露出眼睛就与苏清沅的眸子对上了，吓得她又缩了回去。
苏清沅先是一愣，看了看表情不自然的李青云，又看了看竹子后的小姑娘，瞬间明白了一切。
苏清沅凑到李青云耳边，满脸坏笑，“你小子可以啊，这段时间没怎么管你，居然还拐了个小姑娘回来…”
李青云无奈的摇摇头，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于是，他将月芽是妖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苏清沅。但是“儿女情长”的事，他并没有说。
听完李青云的讲述，苏清沅非但没有感到惊讶，反而很高兴。
苏清沅拉着月芽的手，眉眼弯弯地问东问西，从兴趣爱好聊到青风谷的景致，仿佛找到了个投缘的小姐妹。月芽起初还有些拘谨，可苏清沅性子爽朗，说话又带着暖意，她渐渐放松下来，偶尔露出的笑容，像雨后初晴的月牙，干净又明亮。
李青云站在一旁，看着师娘把随身携带的桃花酥拿到月芽面前，看着月芽小心翼翼拿起一块，眼里闪着欣喜的光，心里那股苦涩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往下坠。
他知道师娘是真心喜欢月芽，这份接纳本是他暗暗期盼过的，可真到了此刻，却只剩满心的矛盾。师娘越是和善，月芽越是自在，他就越觉得自己那番“绝情”像个笑话——既给不了她回应，又没能彻底推开她，反而让她陷在这不清不楚的境地。
“青云，发什么呆呢？”苏清沅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月芽说你们在练七杀剑诀？我记得你师父当年练这剑谱时，总说最后一式少了点灵气，月芽练得怎么样？”
李青云回神，勉强笑了笑：“她悟性高，练得不错。”
月芽听到这话，偷偷抬眼看他，眼里藏着点小雀跃，像得到夸奖的学生。那眼神撞进李青云心里，让他喉头哽了一下，连忙移开目光。
苏清沅何等通透，早就看出两人之间不对劲。她给月芽递了杯灵茶，状似无意地说：“练剑讲究心意相通，有时候太紧绷反而落了下乘。你呀，就是心思太重，什么事都往自己肩上扛。”
李青云没接话，只是低头看着杯沿的水汽。
月芽小口咬着桃花酥，没说话，可握着茶杯的手指却悄悄收紧了。她能感觉到李青云的疏离，也能猜到他心里的挣扎，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卸下那层硬壳。
夜色渐深，苏清沅抬头看了看皎洁的明月，有些不舍道:“己经很晚了，你们快回去休息吧…”
“嗯，师娘早点休息。”
苏清沅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这两个孩子，一个执拗地不肯回头，一个倔强地不肯放手，怕是还有得磨。
走在回小院的路上，谁都没说话。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时而靠近，时而错开，像一场无声的拉扯。李青云看着身边月芽安静的侧脸，心里反复想着师娘的话，想着月芽眼里的光，那股苦涩里，又悄悄渗进了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