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碎雪岭下,市井暗流

2025-08-22 2910字 0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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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雾林那日恰逢初雪,碎雪岭的轮廓在铅灰色天幕下愈发清晰,像头伏在西北大地上的巨兽。林默站在山脚下的集镇口,将玄道正宗剑往背上又勒了勒——集镇里人来人往,挑着货担的脚夫、裹着棉袄的商贩挤在青石板路上,剑鞘若露得太明显,难免惹眼。

“先找家客栈歇脚,顺便探探断云河的消息。”周玄清拢了拢身上的旧棉袍,他清瘦的脸颊冻得发红,却仍眯着眼打量集镇,“这‘落雪集’是去碎雪岭的必经之地,南来北往的人多,影阁的哨卡若有动静,在这里准能听到风声。”

林清婉跟着往里走,灵树的金藤在她腕间缩成一团,只偶尔探出根细须,碰了碰街边货郎筐里的冻梨。货郎是个干瘦的老头,见她看过来,咧嘴笑了笑:“姑娘是外乡人吧?这冻梨得化着吃才甜,今儿初雪,吃口凉的才够劲。”

赵毅早按捺不住,凑到货郎筐前:“老头,问你个事,断云河的桥还能过不?听说影阁在那边设了卡?”

货郎脸上的笑突然僵了,往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别乱说!影阁的人三天前还在集口盘查,谁提他们的名字,准被拉去哨卡问话!”他往远处努了努嘴,“看见那挂着‘醉仙楼’招牌的铺子没?二楼靠窗的位置,总坐着几个戴黑帽的,那就是影阁的眼线。”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醉仙楼二楼果然有几个黑影,帽檐压得很低,正慢悠悠啜着酒,目光却时不时扫过街上的行人。苏沐雪轻轻拉了拉林清婉的袖子:“先去客栈,别盯着他们看。”

找的客栈在集镇最里头,老板娘是个宽脸妇人,见他们五个外来人,只抬了抬眼皮:“只剩两间房,一间靠街,一间靠后院,要住就先付铜钱。”

赵毅刚要掏钱,林默却按住他的手,从袖里摸出块碎银子递过去:“两间房,再备些热乎饭菜,送到后院那间屋。”碎银子落在柜台上叮当作响,老板娘的眼瞬间亮了,忙点头:“好嘞!客官稍等,马上就来!”

进了后院的房,林默才低声道:“集镇里鱼龙混杂,付碎银子能少些盘问——刚才那老板娘看我们的眼神,明显是觉得我们不像寻常赶路的。”他走到窗边,撩开窗帘角往外看,“后院墙后是条窄巷,若真有动静,从这里能脱身。”

饭菜送来得快,一大盆炖羊肉,几碟腌菜,还有热乎乎的馒头。赵毅抓着馒头就着羊肉吃,含糊道:“这集镇看着穷,炖羊肉倒香。”

“穷地方才更怕影阁。”周玄清拿起个馒头,却没吃,“刚才货郎说影阁三天前盘查,说不定是在找从落星谷逃出去的缚灵卫——他们没找到人,定会加紧盯守断云河,我们想夜里渡河,怕是难了。”

林清婉小口喝着热汤,腕间的灵树突然动了动,金藤指向窗外。她往窗外看,后院墙角的老槐树下,站着个穿灰袄的少年,约莫十来岁,正缩着脖子往屋里看,手里还攥着个破布包。

“那孩子在看我们。”她轻声道。

林默也看见了,眉头微蹙:“别是眼线。”

正说着,那少年突然往墙上爬,手脚倒是利落,几下就翻进了后院,落地时却没站稳,摔了个屁股蹲。他也顾不上疼,爬起来就往屋里跑,到了门口又不敢进,只小声喊:“你们……你们是去寒渊的吗?”

赵毅把嘴里的羊肉咽下去,挑眉:“你怎么知道?”

少年往左右看了看,从破布包里掏出块东西递过来——是块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和落星谷石碑上相似的星纹,只是更浅些。“我爹是守断云河桥的,他说若见着带星纹物件的人,就把这个给他们。”少年的声音发颤,“我爹三天前被影阁的人抓走了,说他私放‘可疑人’,临走前让我在集镇等,说会有人来问断云河的事……”

林清婉接过木牌,指尖刚碰到,腕间的灵树突然亮了,金藤轻轻缠上木牌,像是在确认什么。周玄清凑过来看,木牌上的星纹虽浅,却和清玄宗早年用的“通行牌”一模一样:“你爹是清玄宗的人?”

少年愣了愣,摇头:“我不知道什么清玄宗,我爹就叫老石,守了一辈子桥。他说这木牌是当年一个带剑的姐姐给的,让他若遇着懂星纹的,就帮衬一把。”

“带剑的姐姐……”周玄清眼眶一热,“怕是沈砚秋当年路过断云河,给了他这牌子。”

少年见他们没恶意,才敢进屋里,小声道:“影阁的人在断云河设了两道卡,一道在桥头,一道在河下游的浅滩,说是谁都不能过。但我爹说,河中间有个暗礁,涨水时看不见,枯水时能踩着过去——只是暗礁滑,冬天水又冷,掉下去就冻僵了。”

赵毅一拍大腿:“有暗礁就行!总比跟影阁硬拼强!”

“可暗礁在哪?你知道吗?”苏沐雪问。

少年点头:“我知道!我爹带我去过一次,就在桥下游三里地的地方,岸边有棵歪脖子柳,对着那棵柳下去,就能踩着暗礁走。”他从破布包里又掏出个油纸包,“这是我爹藏的干姜,泡水喝能驱寒,你们若要过河,带着这个。”

林清婉接过油纸包,干姜的辛辣味混着少年手上的冻疮味飘过来。她摸出块碎银子递过去:“你拿着,找个地方躲躲,别在集镇待着,影阁的人若问起,就说没见过我们。”

少年却摆手:“我不要钱!我爹说帮了你们,就是帮他自己。”他往后退了两步,“我得走了,要是被眼线看见,会被打的。”说完就翻出后院墙,很快没了踪影。

屋里静了片刻,赵毅啃着馒头道:“这老石倒是个好人,可惜被影阁抓了。”

“等过了断云河,若有机会,得想法子救他。”林清婉把干姜收进药囊,“少年说的歪脖子柳,我们得记着——今晚就动身去断云河?”

林默点头:“趁夜走,影阁的眼线夜里盯得松些。后院墙后那条窄巷能通到集镇外,我们从那里绕出去。”

夜色降临时,集镇里的灯一盏盏亮起来,醉仙楼二楼的黑影还在,只是换了拨人。五人借着夜色,从后院墙翻出去,沿着窄巷往集镇外走。巷子里堆着不少垃圾,寒风刮过,呜呜作响,倒比街上更冷了些。

快走出巷口时,林清婉突然停步——腕间的灵树金藤亮了,不是指向断云河的方向,而是指向巷尾的垃圾堆。她往垃圾堆走过去,扒开一堆破棉絮,底下竟躺着个人,正是白天那个卖冻梨的货郎,胸口插着把短刀,早己没了气息。

赵毅低骂一声:“影阁的人干的!定是因为他跟我们说了话!”

林默蹲下身,检查了货郎的伤口:“刀是影阁的‘蚀骨刃’,刚死没多久。”他起身看了看巷口,“不能久留,先离开这里。”

林清婉往货郎身上盖了些破棉絮,心里发沉。不过是多说了几句话,就丢了性命——这底层的挣扎,原是这般脆弱。灵树的金藤轻轻蹭着她的手腕,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提醒:前路不仅有寒渊的冰,还有这藏在市井里的血。

走出窄巷,断云河的水声隐隐传来,带着刺骨的寒意。远处的桥头上,果然亮着灯笼,影影绰绰能看见几个黑影站着——那是影阁的哨卡。

“往下游走,找歪脖子柳。”林默低声道,率先往河边走。

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疼得像针扎。林清婉回头望了眼落雪集,集镇里的灯明明灭灭,醉仙楼的灯最亮,像是吞噬人的巨兽眼。她攥紧了手里的干姜包,又摸了摸腕间的灵树——总得往前走,不管是为了副锁,还是为了不辜负老石和货郎这样的人。

碎雪岭的轮廓在夜色里更暗了,断云河的水哗哗流着,像是在说这底层的苦,从来就没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