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落星谷出来时，日头己偏西。雾林的雾比清晨更浓了些，灵树的金藤在林清婉腕上轻颤，根须时不时探向西周，像是在警惕什么。赵毅扛着长枪走在最前，脚步踏在腐叶上沙沙响，回头道：“这雾林邪门得很，刚才还能看见影子，这会儿五尺外就只剩白蒙蒙一片了，要不找个地方歇脚？”
苏沐雪从药囊里摸出块莹白的玉牌，玉牌在雾里泛着微光：“这是测灵玉，刚才在落星谷外还平稳，这会儿竟有些发烫——怕是附近有影阁的人，或是有邪物盘踞。”她话音刚落，林默突然抬手示意众人停步，玄道正宗剑轻轻往旁一挑，一道黑影“嗖”地从树后窜出，撞在远处的树干上，竟是只巴掌大的黑虫，壳上泛着青铜色的光。
“是影阁的‘探眼虫’。”周玄清拂尘一甩，银丝缠住黑虫，虫身瞬间化作黑烟，“他们果然在追踪，探眼虫能循着灵力气息找过来，我们得尽快掩去踪迹。”
林清婉低头看了眼灵树，树苗像是懂了她的心思，金纹亮了亮，根须往左侧一片矮树丛指去。那片树丛长得极密，枝叶间缠着淡青色的藤蔓，藤蔓上结着小小的白果，闻着有股清苦的药香。“去那边躲躲？”她指了指树丛，“灵树好像觉得那里安全。”
林默先一步走过去探查，拨开树丛往里看，里头竟藏着个半塌的石屋，像是早年猎人歇脚的地方。石屋门口长着不少“隐灵草”，草叶能吸走周围的灵力波动——难怪灵树会指这里。“进来吧。”他回头招手，“隐灵草能挡探眼虫，今晚就在这儿歇脚。”
众人钻进石屋，赵毅找了些干柴，苏沐雪用冰灵力引火，噼啪的火苗很快燃起，驱散了石屋里的潮气。周玄清坐在火堆旁，从行囊里摸出张泛黄的地图，摊在地上：“这是我早年记的雾林周边路线，去寒渊得先出雾林，往西北走三千里，过‘断云河’，再翻‘碎雪岭’，才能到寒渊外围。”
他手指点在地图上的“断云河”处，眉头微蹙：“断云河的水是阴寒之水，河里有‘冰鳍兽’，专咬带灵力的活物，坐船过不去，得找桥。但三年前影阁在河边设了哨卡，怕是不好绕。”
赵毅啃着干粮，含糊道：“哨卡怕什么？咱们上次能打退蚀灵部，还怕几个哨卡的小兵？实在不行就硬闯，我一枪挑开他们的关卡！”
“不可。”林默摇头，“影阁哨卡定有传讯的法子，硬闯会打草惊蛇，让他们提前在寒渊设伏。我们得悄悄过，最好是夜里。”
林清婉看着地图上寒渊的位置，那里被周玄清用朱砂画了个小圈，旁边写着“冰魄寒”三个字。她想起周玄清说的冰魄剑，忍不住问：“前辈，当年带副锁去寒渊的那位剑主，您知道她的名字吗？灵树说不定能感应到她的气息。”
周玄清愣了愣，眼里闪过些怅然：“她叫沈砚秋，是我阿姐最好的师妹，当年落星谷遭劫时，她才十七岁，抱着半块星盘残片往寒渊跑，说是要去找‘冰魄剑’镇住副锁……后来就没了音讯。”他叹了口气，“若她还在，如今该和我一样，鬓角也有白霜了。”
火堆噼啪响了声，火星溅起来，落在灵树的金藤上，树苗轻轻抖了抖，金纹竟泛起层极淡的白光，往地图上寒渊的位置亮了亮。林清婉心里一动——灵树这是感应到什么了？
夜里换岗时，林清婉守在火堆旁，灵树突然从她腕上滑下来，落在石屋角落的一块石板上。石板上刻着模糊的纹路，像是被人用剑划的，灵树的根须贴在纹路上，金纹亮得刺眼。她蹲下身细看，那些纹路竟和星盘上的星纹有几分像，只是更简单些，像是仓促间刻下的。
“这石板……”她刚想叫林默，却见灵树突然往石板下钻，根须扒开石板边的泥土，露出个小小的木盒。木盒是黑檀木做的，上面缠着褪色的红绳，盒盖上刻着个“砚”字。
林清婉心跳漏了一拍，连忙把木盒捧起来，红绳一解，盒里躺着半块玉佩，玉佩上刻着“清玄”二字，旁边还有张叠着的纸。纸是用兽皮做的，字迹己经泛黄，却还能看清：“星盘碎，副锁散，寒渊有冰魄，可镇邪祟。影阁追至，吾引藤入冰窟，以血饲剑，待后来者——沈砚秋绝笔。”
最后几个字写得极用力，纸都被划破了，像是写的时候受了极重的伤。林清婉捏着兽皮纸，指尖发颤——沈砚秋没逃，她是故意引影阁去冰窟，还想用自己的血喂冰魄剑？
“怎么了？”林默走过来，见她捧着木盒发呆，低头一看，目光落在“沈砚秋绝笔”几个字上，眉头也皱了起来，“这是……”
“是那位沈剑主留下的。”林清婉把纸递给他，声音发哑，“她去了寒渊的冰窟，还用血饲剑……”
周玄清被吵醒，凑过来看了兽皮纸，眼圈瞬间红了：“傻丫头……她才十七啊……”他抹了把脸，接过玉佩，玉佩上的“清玄”二字是清玄宗弟子的标记，边角处还有个小小的缺口，像是被利器砍过。
灵树这时又蹭了蹭林清婉的手心，金藤指向西北方，比白天更急切了些。
“看来寒渊之行，不只是找副锁。”林默把兽皮纸折好递给林清婉，“沈剑主以血饲剑，说不定冰魄剑真被她镇住了邪祟，我们得去看看，若能找到她的遗骸，也该带回清玄宗安葬。”
赵毅和苏沐雪也醒了，听了缘由，赵毅把长枪往地上一顿：“明天就赶路！早去早了却这桩事，总不能让沈剑主在冰窟里孤零零待着。”
苏沐雪轻轻点头，从药囊里摸出个瓷瓶递给林清婉：“这是凝神丹，你刚才手一首在抖，含一颗。”
林清婉接过瓷瓶，捏着那颗温凉的丹药，心里却暖得很。石屋外的雾还浓着，探眼虫说不定还在附近盘旋，但此刻她却比在落星谷时更坚定——寒渊不仅有副锁，还有一段该被记着的往事，她们总得去了结。
灵树重新缠回她的手腕，金纹贴着她的皮肤，暖融融的。火堆旁，周玄清正用拂尘轻轻擦着那半块玉佩，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林默靠在石墙边，剑放在膝上，目光落在门口，警惕着外面的动静。
夜还长，但前路的方向，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寒渊的冰窟里，或许有等待了多年的答案，也有该被拾起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