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洞口的碎石还在往下掉,灵树苗的金藤缠裹着缚灵卫的尸身,青灰色皮肤下的蛊虫被金光逼出后,像细线似的在藤上扭动,很快就被纹路里的灵力灼成了灰烬。赵毅靠在石壁上,看着胳膊上褪去的青黑纹路,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这蛊虫倒是怕灵树的灵力,总算没白挨那一口。”
苏沐雪蹲下身检查他的伤口,冰灵力探进去确认没残留蛊毒,才松了手:“蛊虫虽被逼走,但伤口得用驱邪草熬水洗,不然怕有虫卵留在皮肉里。”她转头看向溶洞窄缝,“清婉,你怎么样?离火纹还疼吗?”
“不疼了。”林清婉的声音从缝里传出来,带着点刚缓过劲的沙哑。林默上前,用剑小心地撬开堵洞口的碎石——刚才情急之下封洞太急,这会儿要挪开得费些劲。周玄清却按住了他的剑鞘,拂尘指向金藤缠绕的尸身:“先看看这些缚灵卫。”
他走近一具尸身,拂尘银丝挑起对方散落的黑袍一角,露出领口绣着的暗纹:“这是影阁‘蚀灵部’的标记。蚀灵部专管养蛊炼邪器,他们追来,怕是不止为了副锁,更想抓清婉姑娘回去炼血蛊——离火纹是至阳血脉的印记,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容器。”
赵毅听得皱眉:“这帮人真是没底线。”他刚要起身,却突然闷哼一声,胳膊竟又开始发麻。苏沐雪立刻按住他的手腕,脸色微变:“不对,还有余蛊!”
话音刚落,洞外的金藤突然簌簌作响,原本灼杀蛊虫的金光竟黯淡了几分。林清婉在溶洞里察觉到灵树灵力波动,连忙扶着石壁往外走:“灵树在示警!它说……蛊虫没除干净!”
她刚挤出窄缝,就见地上缚灵卫的尸身突然炸开,无数细小的黑虫从尸块里涌出来,像潮水似的往赵毅脚边爬。这些黑虫比刚才逼出的蛊虫小了一圈,却更敏捷,爬过的地方连青草都瞬间枯黑。
“是子母蛊!”周玄清拂尘猛地扫出,银丝织成网罩向黑虫,“母蛊在尸身里藏了子蛊!刚才只逼出了母虫,子蛊靠吸食尸身残力活下来了!”
苏沐雪冰灵力瞬间铺展开,在赵毅周围凝出冰圈,黑虫撞在冰上却没被冻死,反而啃咬着冰面发出“咯吱”声。“我的冰力镇不住它们!”她急道,“这子蛊带腐毒!”
林清婉下意识握住灵树苗的枝干,刚想引灵力相助,手背上的离火纹突然发烫。灵树苗像是接收到信号,金藤猛地垂下,藤上的纹路亮起,那些细小的黑虫一碰到金藤的影子,竟像被火烧似的蜷缩成球。
“子蛊怕灵树的影子?”林默眼睛一亮,立刻挥剑劈开旁边的岩层,让阳光透过碎石缝隙照在金藤上——光影被拉长,正好罩住黑虫聚集的地方。果然,黑虫在光影里疯狂乱窜,很快就一只只僵住,化作黑色的粉末。
危机暂解,众人都松了口气。林清婉扶着灵树苗站稳,看向周玄清:“周前辈,您早就知道子母蛊?”刚才他喊出名字时太过顺口,倒不像是临时认出。
周玄清拂尘轻颤了下,避开她的目光:“玄道阁古籍里提过影阁的蛊术,子母蛊是蚀灵部的惯用伎俩。”他顿了顿,转开话题,“此地尸身留着还会生变故,我用符火烧了吧。”
他从袖中摸出黄符,指尖灵力催动,符纸燃着淡蓝色的火落在尸身上。火光里,林清婉瞥见他袖口露出的半块玉佩——那玉佩的纹路,竟和刚才灵树光影里少年埋进树根的碎玉一模一样。
她心里一动,刚想再问,林默突然按住她的肩膀:“先让清婉进溶洞调息,刚才结契耗了她不少力。”他显然也察觉到周玄清的回避,却没点破,只朝苏沐雪递了个眼色。
苏沐雪会意,扶着林清婉往溶洞里走:“我去采些驱邪草,回来给赵毅洗伤口,顺便守在洞口,有动静就喊你们。”
溶洞里比外面安静,灵树苗的金纹泛着柔和的光,照得石壁上的“血契解厄,灵树为媒”几个字清晰可见。林清婉坐在树苗旁,摸出药囊里的副锁——西色副锁此刻正贴着灵树的枝干,光晕和金纹融在一起,像是本就该如此。
“你早就等我们来了,对吗?”她轻轻碰了碰树苗的新枝,“百年前那位掌门将,是不是算到了今天?”
灵树苗轻轻晃了晃,枝桠蹭过她的手背,像是在点头。护心玉的裂痕己基本愈合,暖意在掌心流转,刚才结契时涌入血脉的温润灵力还在缓缓游走,连带着之前因反噬积压的闷痛都散了。
她想起光影里白衣女子被黑藤蔓缠住的画面,又想起周玄清袖中的玉佩,心里的疑团越缠越紧。周玄清说跟着找副锁是为了玄道阁,可刚才那瞬间的慌乱,分明是藏着更深的事——他和那位掌门将,到底是什么关系?
正想着,洞外传来脚步声,是林默走进来了。他手里拿着个水囊,递过来:“喝点水。周前辈在外面处理符火,赵毅靠着石壁睡了,苏沐雪去采草还没回,应该没事。”
林清婉接过水囊,喝了口温水:“林默,你觉不觉得周前辈有事瞒着我们?”
林默在她身边坐下,看向灵树苗:“他刚才回避你的问题时,指尖在捻拂尘的银丝——那是玄道阁修士紧张时的习惯。不过他若不想说,追问也没用。”他顿了顿,补充道,“但他刚才为了护赵毅,拂尘都被子蛊啃破了银丝,没存坏心。”
这倒是实话。林清婉点点头,又想起一事:“你说,影阁为什么一定要抓我炼血蛊?离火纹是至阳血脉,他们练邪术不是该怕这个吗?”
“或许不是怕,是想反过来用。”林默指尖划过剑鞘上的黑藤蔓汁液,“影阁的邪器大多靠阴邪之力驱动,但阴过盛易散,需至阳之物做引。就像铸剑时用阳火融阴铁,他们可能想拿你的血脉当‘火’,熔了那些蛊虫或邪器,让其更难被摧毁。”
这个说法让林清婉后背一凉。她低头看着手背上淡红的离火纹,突然觉得这血脉带来的不只是传承,更是催命符。
“别慌。”林默看穿她的心思,声音放轻,“现在你和灵树结了契,它的灵力能护着你,副锁也能帮你压反噬。等找齐所有副锁,说不定能彻底弄明白血脉的事,到时候就能主动控住离火纹,不用再怕影阁算计。”
他说得平静,却让林清婉安定了不少。她刚想说话,洞外突然传来苏沐雪的声音,带着急意:“林默!清婉!你们快出来!周前辈他……”
两人连忙起身往外跑。出了溶洞,就见周玄清跪在灵树旁,脸色惨白,拂尘掉在地上,他正用手捂着心口,嘴角渗出血丝。赵毅也醒了,扶着他的胳膊急道:“周前辈,您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没事……”周玄清摆了摆手,却咳得更厉害,“是旧伤,刚才用符火时灵力耗急了,牵动了心口的淤气。”
苏沐雪手里拿着采来的驱邪草,脸色凝重:“我回来时就见他突然跪下去了,不像是淤气那么简单。他心口是不是中过伤?”
林清婉蹲下身,想起灵树光影里少年埋碎玉时哭着说“守住灵树”,又看向周玄清袖口的玉佩,突然明白了什么。她伸手按住周玄清的手腕,将灵树的灵力顺着指尖渡过去——不是强行输,而是像刚才安抚灵树那样,用温润的力道轻轻探入。
周玄清身体一僵,抬头看她,眼里满是震惊。灵力渡到他心口时,林清婉清晰地感觉到那里有团阴寒的气息,正和她渡过去的阳力相斥。而那阴寒气息的纹路,竟和刚才子蛊的腐毒气息有几分像。
“百年前,影主刺向掌门将的骨刃,是不是没刺中她,反而刺中了您?”林清婉轻声问,“您不是她的弟子,您是她的弟弟,对不对?”
周玄清浑身一颤,再也撑不住,老泪突然涌了出来。他捂着脸,声音哽咽:“是……那是我阿姐……当年影主的骨刃是冲她去的,我替她挡了一下,骨刃上的阴毒就留在了心口……”
原来光影里的少年真的是他。百年过去,当年的少年成了玄道阁的前辈,却还守着对姐姐的承诺,跟着副锁的踪迹找过来,连旧伤复发都瞒着众人。
“您早该告诉我们的。”林清婉收回手,心里又酸又涩,“灵树认我,是因为我有清玄宗的血脉,您是掌门将的弟弟,它也认您啊。”
周玄清抹了把眼泪,拿起地上的拂尘,声音沙哑:“我怕……怕你们知道了,会觉得我跟着你们是存了私念,不是为了玄道阁,也不是为了天下修士。我阿姐当年为了护副锁死在影主手里,我答应过她,就算拼了命,也要守住副锁,不让影阁拿到天玑正锁的线索……”
“守诺不是私念。”赵毅拍了拍他的肩膀,“换作是我,我也会守着我姐的话。您别憋在心里,咱们现在是同伴,您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周玄清看着眼前的几个年轻人,眼眶又红了。灵树苗轻轻弯下枝桠,蹭了蹭他的手背,像是在安慰。阳光透过雾林照下来,金藤上的纹路亮得温暖,刚才的紧张和猜疑,在这一刻都化作了体谅。
苏沐雪将驱邪草放在一旁,先去帮周玄清处理伤口:“您这阴毒得用灵树的汁液混着驱邪草敷,灵树的阳力能克阴毒,比单用药草管用。”
林清婉站起身,看向雾林深处。刚才的子母蛊只是小麻烦,周玄清的旧伤背后藏着影主的阴毒,而影阁找她炼血蛊的心思己昭然若揭。更重要的是,天玑正锁的线索还没找到,副锁才集齐西块,剩下的不知藏在何处。
但此刻她心里却比刚才更踏实。周玄清的坦诚让他们少了隔阂,灵树的灵力护着她,同伴们就在身边。她摸了摸掌心的副锁,西色光晕轻轻跳动,像是在说“往前走吧”。
“等周前辈缓过来,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林默走到她身边,声音低沉,“蚀灵部的缚灵卫只是先头兵,影阁肯定还有后招。我们得找个更安全的地方,再琢磨剩下的副锁在哪。”
林清婉点头。她看向灵树——刚才结契后,树苗的根须己扎回土里,但金藤还舒展着护在洞口。或许该带着灵树一起走?她刚想开口,灵树苗突然晃了晃枝桠,金色纹路在地上投出个模糊的方向,指向雾林的东侧。
“它在指路?”赵毅好奇地凑过来,“东侧是什么地方?”
周玄清缓过些力气,看向那个方向,眼神微动:“雾林东头,是落星谷。传闻那里有清玄宗当年留下的星盘,能感应天玑锁的方位……难道灵树是想让我们去那?”
灵树苗又晃了晃枝桠,像是在确认。
看来,下一站的方向,是落星谷了。林清婉握紧药囊,手背上的离火纹淡得几乎看不见,只有护心玉的暖意,和灵树传来的灵力一起,在血脉里温柔地淌着。前路依旧有迷雾,但至少此刻,他们知道该往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