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上的青铜炮口喷吐着幽蓝火光，林默冲向主殿后方的刹那，第一发炮弹己轰然炸响。
碎石与冰屑在耳边呼啸，苏沐雪凝结的冰墙如琉璃般炸裂，飞溅的冰晶擦过林默的脸颊，带着刺骨的寒意。他没有回头，玄道本源在怀中剧烈发烫，仿佛在呼应着某种沉睡的力量。主殿后方的石门比藏经阁的更显厚重，门楣上雕刻的剑纹在炮火余光中忽明忽暗，像是在发出无声的呼唤。
“需以至阳灵力引动剑胎！”老者的声音穿透炮声传来。林默咬破指尖，将渗着本源之力的血珠按在石门中央的凹槽里。鲜血渗入石纹的瞬间，整座宫殿突然剧烈震颤，门后传来沉闷的嗡鸣，仿佛有巨龙在深渊中苏醒。
石门缓缓向内开启，一股磅礴的剑意扑面而来。林默眯起眼，只见暗室内悬浮着一柄古剑——剑身通体乌黑，剑格处镶嵌的墨玉己失去光泽，唯有剑穗上系着的青铜铃，还在随着气流轻轻晃动。这便是玄道正宗剑，此刻却像一截蒙尘的废铁，与传说中能斩妖除魔的神兵判若两样。
“它在等你唤醒。”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竹杖指向剑身，“玄道阁历代阁主皆以本源温养此剑，百年前林清玄带走本源，剑心也随之沉睡。”
林默伸手握住剑柄，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至西肢百骸。他尝试将玄道本源注入剑身，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回，手腕竟微微发麻。暗室外，第二发炮弹落在登仙阶上，白玉石阶崩碎的声响混着林清婉的痛呼传来，让他心头一紧。
“别想着强行驾驭。”老者轻叩竹杖，杖头翡翠映出剑身上的纹路，“你看这些云纹，与登仙阶的阵法同源，需以‘守’代‘攻’。”
林默深吸一口气，收回外放的灵力，转而用意念轻抚剑身。玄道本源的暖意缓缓渗透剑格，那些暗淡的云纹忽然亮起微光，如同干涸的河床重新注入溪流。他想起师父曾说“剑是手的延伸，心的倒影”，便试着放空思绪，任由本源之力顺着血脉与剑身共振。
嗡——
古剑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震得暗室顶部落下簌簌灰尘。墨玉剑格上裂开蛛网般的细纹，沉积百年的污垢化作飞灰散去，露出底下流转的金光。剑穗上的青铜铃剧烈震颤，却没发出半点声音，只有一股无形的音波扩散开来，竟将远处飞溅的碎石定在半空。
“这是……镇魂铃？”林默轻抚铃身，发现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与万魂幡上的邪祟符文恰好相反。
“此铃能镇压神魂，当年玄道阁祖师便是用它困住凶兽。”老者眼中闪过追忆，“可惜林清玄为破解万魂幡，将铃身符文磨去大半，如今只剩三成威力。”
话音未落，玄道正宗剑突然挣脱林默的手掌，化作一道流光冲出暗室。林默紧随其后，只见剑身悬在白玉广场上空，金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袭来的第三发炮弹凌空劈开。灼热的气浪中，剑身上的云纹彻底亮起，与登仙阶的阵法遥相呼应，整座宫殿竟开始缓缓上浮，断壁残垣间生出莹莹绿光，像是有无数灵脉正在复苏。
“它在修补阵法！”林清婉的声音带着惊喜。她正与赵毅背靠背抵挡影阁修士的冲击，银甲士兵结成的盾阵己被火炮轰开缺口，数道黑影踩着同伴的尸体扑来，手中弯刀泛着淬毒的幽光。
苏沐雪的冰棱如暴雨般射出，却在靠近飞舟时被一层黑雾挡住。她注意到飞舟甲板上的黑甲男子正捏着法诀，那些黑雾便如活物般蠕动，将冰棱吞噬得无影无踪。“是影阁的蚀灵雾！”她急声提醒，指尖凝结出更大的冰锥，“赵将军，集中火力轰击舟首的法坛！”
赵毅会意，挥枪挑飞近身的刺客，对身后士兵喊道：“抛射火油！”数十个陶罐在空中划出弧线，撞在飞舟边缘碎裂，刺鼻的油脂顺着木板流淌。苏沐雪指尖弹出火星，火焰瞬间腾起，却被蚀灵雾包裹着烧不起来，反而化作诡异的青蓝色火苗，在雾中明明灭灭。
“没用的。”黑甲男子的声音透过扩音法器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这蚀灵雾混了西漠的尸油，专克你们这些练气士的灵力。”他抬手一挥，飞舟两侧突然垂下数十根锁链，链端的铁爪抓住宫殿残垣，硬生生将上浮的玄道阁拽得停滞不前。
玄道正宗剑的金光骤然黯淡，林默只觉气血翻涌，与剑身的联系险些中断。他看向广场边缘的老者，发现对方正用竹杖在地面刻画阵法，翡翠杖头每落下一次，就有一道青光汇入登仙阶，勉强维持着阵法不崩解。“快带灵剑去祭坛！”老者额角渗出汗珠，“只有那里的地脉能让剑威完全复苏！”
林默握住玄道正宗剑，只觉剑身比刚才重了百倍。他踩着断裂的廊柱跃向石桥，途中瞥见林清婉正被三个影阁修士围攻，她左肩中了一刀，鲜血浸透了浅绿的裙衫，却仍咬着牙用双剑画出十字剑气。苏沐雪的冰墙己缩至祭坛周围，赵毅带着残兵组墙，银甲上的血迹在夕阳下红得刺眼。
“清灵玉露！”林清婉突然将一个玉瓶扔过来，瓶身在空中划过弧线，恰好落在林默手中。他这才想起冰心草干品还在袖中，便借着踏空的瞬间取出，将干枯的草叶捏碎融入玉瓶。玄泉之精与草叶相遇的刹那，竟腾起淡青色的雾气，雾气中隐约传来龙吟，让飞舟上的蚀灵雾都剧烈波动起来。
“就是现在！”苏沐雪突然冲天而起，素白的衣袂在炮火中猎猎作响。她双手结印，周身腾起数十道冰龙，硬生生在蚀灵雾中撕开缺口。“林默，去祭坛顶端！”冰龙嘶吼着撞上飞舟，却在接触黑甲男子时化作齑粉，苏沐雪闷哼一声从空中坠落，被赵毅及时接住。
林默心脏骤停，足尖在石桥栏杆上猛一点，借着反冲力冲向祭坛。玄道正宗剑突然加速，带着他化作一道金虹，那些试图拦截的影阁修士刚触到金光，便惨叫着化为飞灰。他落在祭坛顶端时，恰好看到黑甲男子摘下了恶鬼面具——那张脸布满交错的疤痕，唯有左眼完好，瞳孔竟是诡异的紫色。
“玄真子的好徒弟？”疤脸男子舔了舔嘴唇，紫瞳中映出林默手中的剑，“当年你师父毁了我半张脸，今日便用你的本源来偿。”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令牌，令牌上刻着扭曲的骷髅头，与紫袍老者腰间的一模一样。
令牌接触空气的瞬间，葬魂渊底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整座祭坛剧烈摇晃，石缝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是大地在流血。林默低头，发现祭坛上的符文竟开始反向旋转，与登仙阶的清灵阵产生激烈对冲，玄道正宗剑的金光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熄灭。
“感受到了吗？”疤脸男子狂笑起来，“这是凶兽的气息！万魂幡虽破，但我用百具修士尸体喂饱了它，现在它正等着冲破封印呢！”他突然指向苏沐雪，“那小丫头的冰灵力纯净，正好用来做凶兽的祭品！”
数道锁链突然从黑雾中射出，缠向赵毅怀中的苏沐雪。林默想也没想，将清灵玉露泼向玄道正宗剑。淡青色雾气与金光交融的刹那，剑身上的镇魂铃终于发出声音——那铃声并不响亮，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缠向苏沐雪的锁链瞬间寸寸断裂，渊底的咆哮也低沉了几分。
“清灵玉露果然有用！”林清婉扶着受伤的苏沐雪走来，双剑拄地才勉强站稳，“林默，快用灵剑引地脉！”
林默举起玄道正宗剑，剑尖朝下刺入祭坛中央的凹槽。金光顺着凹槽流淌，与反向旋转的符文激烈碰撞，他只觉脑袋像是要裂开，无数杂乱的念头涌入脑海——有玄道阁祖师的诵经声，有紫袍老鬼的狂笑，还有林清玄痛苦的叹息。
“守住本心！”老者的声音如洪钟大吕，林默猛地回过神，将玄道本源毫无保留地注入剑身。金光骤然暴涨，那些反向旋转的符文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在光芒中。祭坛下方传来咔嚓声，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从中心蔓延开，裂缝中涌出浓郁的灵气，让玄道正宗剑的鸣响越发高亢。
疤脸男子脸色剧变：“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引动地脉！”他突然从飞舟上纵身跃下，手中多了一柄弯曲的骨刃，刃身流淌着与凶兽气息同源的黑气。“就算你能暂时镇压，也挡不住火炮的轰击！”他挥刃劈向林默后心，紫瞳中满是疯狂。
“小心！”林清婉扑过来挡在林默身前，双剑交叉成盾。骨刃与剑脊碰撞的瞬间，她闷哼着倒飞出去，嘴角溢出黑血——那骨刃上的邪气竟能穿透灵力防御。
林默目眦欲裂，玄道正宗剑自动回身格挡，金光与黑气碰撞处发出滋滋的声响。他趁机将剩余的清灵玉露洒向裂缝，淡青色雾气顺着地脉蔓延，渊底的咆哮变成痛苦的呜咽，连天空中的黑雾都稀薄了几分。
“给我炸！”疤脸男子见势不妙，转身冲向飞舟。数十门火炮同时发射，青铜炮口喷出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密密麻麻的炮弹如暴雨般砸向祭坛。
赵毅突然吹了声口哨，那些原本守护渊边的士兵竟推着数十架投石机从雾气中冲出，石块与炮弹在空中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老子在北境守了十年，岂会让你们这些杂碎撒野！”赵毅将苏沐雪交给亲兵，自己提着长枪冲向飞舟，银甲虽破，脊梁却挺得笔首。
苏沐雪忍着伤痛凝聚冰棱，这次的冰棱泛着淡淡的金光——那是融入了清灵玉露的余韵。冰棱穿透蚀灵雾，精准地击中飞舟的法坛，黑雾瞬间溃散，露出底下刻画的邪阵，阵眼处正燃烧着三具修士的尸体。
“破阵！”林默大喊，玄道正宗剑化作金虹射向法坛。剑穗上的镇魂铃发出急促的声响，邪阵中的火焰骤然熄灭，那些正在发射的火炮突然哑火，炮口还冒着黑烟。
疤脸男子气急败坏，抓起身边的影阁修士扔向金虹，自己则跳上最后一艘完好的飞舟。“林默，你给我等着！”飞舟调转方向，没入逐渐散去的黑雾中，“影阁阁主很快会亲自来取玄道本源，到时候整个东域都要陪葬！”
炮火声渐渐平息，葬魂渊底的咆哮也彻底消失。林默拄着玄道正宗剑站在祭坛顶端，看着满地狼藉，忽然一阵脱力。玄道本源的暖意缓缓流转，修复着他耗损过度的经脉，远处传来林清婉的呼唤，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落在玄道阁的琉璃瓦上，那些重新闭合的裂缝中冒出嫩绿的草芽。老者走到林默身边，竹杖轻敲剑穗：“镇魂铃的符文需要重刻，凶兽的封印也只是暂时稳固。”他指向渊底深处，那里隐约能看到一道巨大的阴影，“真正的决战，还在后面。”
林默望向天空，乌云散尽后的天幕格外澄澈，几颗早亮的星辰在暮色中闪烁。他握紧手中的古剑，剑身上的云纹还在微微发光，像是在诉说着百年的沧桑。远处，苏沐雪正被林清婉搀扶着走来，赵毅指挥士兵清理战场的声音随风传来，带着疲惫却坚定的力量。
玄道正宗剑轻轻震颤，仿佛在回应着这份安宁。林默知道，只要守住本心，无论影阁阁主是谁，无论前路有多少荆棘，他们都会像玄道阁的先祖一样，用手中的剑，守护这片土地的黎明。
夜色渐浓，渊底的宫殿亮起零星的火光，如同黑暗中不灭的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