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城的天,总是蒙着一层灰。
就像林默此刻的心情。
他蜷缩在杂役处后院的柴房角落,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混着脸上的污泥,在少年蜡黄的皮肤上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方才被赵虎那伙人堵在巷子里打的时候,他死死护住了怀里的半块干硬麦饼——那是他今天唯一的食物。
“咳……” 林默低咳一声,牵动了肋骨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他小心翼翼地摸出麦饼,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尘土,咬下一小块,干涩的饼渣剌得喉咙生疼,却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他今年十六岁,在黑石城杂役处待了整整十年。十年前,一场瘟疫夺走了他爹娘的命,城主府“仁慈”,把他丢进了杂役处,不算死,却也活得不如一条狗。
杂役处是黑石城最低等的地方,里面全是像他这样无依无靠的孤儿,或是犯了错被贬斥的下人。在这里,拳头硬的才有资格活下去,而林默,显然是最没资格的那个。
他天生是“废脉”。
玄沧界的人,从生下来就有灵脉,好的灵脉能快速吸纳天地间的“灵气”,修炼一日千里;差的灵脉,至少也能聚气入体,混个淬体境,当个护卫或打手。可林默的灵脉,像是被人生生掐断了一般,无论怎么尝试,灵气都无法在体内留存——这意味着,他永远只能是个普通人,连最低等的淬体境都达不到。
“废物就是废物,连给虎哥提鞋都不配。” 巷子里赵虎的嘲讽还在耳边回响,林默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他不是没想过反抗。刚来杂役处的那年,他被几个大孩子抢了食物,红着眼冲上去厮打,结果被打得断了两根肋骨,躺了半个月才爬起来。从那以后,他学会了低头,学会了隐忍,学会了在别人的嘲笑声里像老鼠一样活着。
可活着,总要有点盼头吧?
林默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那里贴身藏着一枚黑色的古玉。古玉是爹娘留给他的唯一遗物,巴掌大小,质地温润,上面刻着他看不懂的扭曲纹路,像是某种文字,又像是一条盘绕的蛇。十年了,无论日子多苦,他都没摘下来过。
就在这时,怀里的古玉忽然微微发烫。
林默一愣,连忙把古玉掏出来。昏暗的柴房里,古玉上的纹路竟隐隐亮起,透出一层微弱的黑光。他还没反应过来,一股苍老、沙哑,像是生锈的铁器摩擦般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里响起:
“啧,这破身子骨,再这么挨打,没等我醒透,就得先成一堆烂肉了。”
林默吓得浑身一哆嗦,麦饼“啪嗒”掉在地上。他猛地抬头,柴房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窗棂的呜咽声。
“谁?谁在说话?” 他声音发颤,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别找了,小娃娃,我在你手里那破石头里呢。”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几分不耐烦,“睡了快万年,好不容易碰到个能让我借力醒过来的,结果是个灵脉断得像狗啃过的废物……晦气。”
林默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手里的古玉。爹娘留给他的遗物里,藏着一个……活物?
“你……你是什么东西?” 他结结巴巴地问,手一抖,差点把古玉扔出去。
“东西?” 那声音嗤笑一声,“小子,换做万年前,你这种货色,连给我提鞋都不配。老夫乃‘玄空子’,当年在圣域也是跺跺脚能让半壁江山抖三抖的人物,要不是遭了小人暗算,怎会困在这破玉里,跟你这废物打交道?”
玄空子?圣域?
林默的心猛地一跳。他虽然是个废脉,却也听过圣域的传说——那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是能飞天遁地、移山填海的强者所在的地方。眼前这古玉里的残魂,竟是来自圣域的大人物?
“你……你说你是圣域的强者?” 林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那你……你能帮我吗?帮我修炼,帮我变强?”
他受够了被欺负,受够了像蝼蚁一样活着。如果眼前有一丝机会,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想抓住。
古玉上的黑光闪烁了一下,玄空子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帮你?可以。老夫被困在这里,需要你的身体当‘容器’来恢复力量,你越强,对我好处越大。不过……”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你这‘废脉’,不是天生的。是有人用阴毒的手法,在你刚出生时就毁了你的灵脉,还下了‘锁气咒’,让你永远无法聚气。要想修复,过程会比死还难受,你能忍?”
有人毁了他的灵脉?
林默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他一首以为自己是天生的废脉,却没想到是人为的?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谁害了我?” 他咬着牙问,牙齿咯咯作响。
“现在问这个没用。” 玄空子的声音冷冷道,“你只需要回答我,想不想变强?想不想把那些欺负你的人踩在脚下?想不想知道害你的是谁?想的话,就忍着。”
林默看着地上的麦饼,想起了赵虎的拳头,想起了杂役处其他人的白眼,想起了十年间受过的所有屈辱。他深吸一口气,胸口的疼痛仿佛都变得微不足道。
“我忍!”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芒,“只要能变强,再难我都忍!”
“有点意思。” 玄空子似乎笑了笑,“那从今晚开始,老夫教你‘蚀骨炼脉术’。记住,这门功法霸道无比,修炼时,灵气会像刀子一样刮你的骨头、你的经脉,撑不住,就是爆体而亡的下场。”
林默握紧了古玉,指甲几乎要嵌进玉里。他看着柴房顶那片漏出灰光的破洞,仿佛看到了一条布满荆棘,却通往光明的路。
黑石城的夜,依旧寒冷。但柴房里的少年,心中却燃起了一簇火。
这簇火,名为“不甘”。
而不甘,往往是一切传奇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