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川用沙哑的嗓音吐出的第一个音节,就是“苏苏”。
陈浩然望着自己老板那求助的目光,了然地笑着比出一个OK的姿势,忙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界面给他看。
视频里是大家转发给他的一段段画面:
温苏抱着个黄色的唐老鸭,和王淼淼在火锅店的舞台上兴奋地又唱又跳;
公司的茶水室里,温苏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抱着一盘水果刷短剧,看到精彩处笑得浑身乱颤;
顾淮川的办公室里,温苏从他的卧室出来时,一脸睡意地伸了伸懒腰,迷迷糊糊向外走去;
还有张姐偷拍的——温苏在他床上睡觉时,被子里鼓起的小小一团。
顾淮川满脸笑意地望着视频里的小丫头,一脸的满足。
陈浩然又轻声问他:“顾总,您的手机里有温小姐发的留言,需要打开听一下吗?”
顾淮川朝他眨了下眼睛,表示同意。微信界面打开,传来温苏软软糯糯的声音:
“淮川哥,我今天发工资了,拿了6000多呢!什么时候你回来,我请你吃饭呀?”
紧接着,停顿了几秒,她又发来语音:
“哦,对,你现在吃不了外面的饭。那你陪我去吃饭,嘻嘻~”
“淮川哥,没你的夜好孤单啊……今天我在你被窝里睡的,可被窝里没有你的温度。我好想你呀,呜呜……”
“淮川哥,今天己经是你断联的第六天了,你怎么还不给我发信息?你什么时候能忙完?我想看看你。”
顾淮川听着小姑娘的声音越来越失落,心疼地皱紧了眉头。
陈浩然在一旁安慰:“顾总放心,王红军说她玩得挺洒脱,吃喝玩乐没耽误,活脱脱一个小开心果。”
顾淮川努力地“嗯”了一声,紧绷的眉头稍稍舒缓了些。嗓音虽然依旧嘶哑得厉害,眼底却漾起一丝暖意。
待身体稍稍恢复了些,复健治疗很快提上了日程。
康复师每天准时来病房:先帮他活动僵硬的手指,从蜷曲到伸展;再屈伸手臂、活动肩肘;下肢训练时,康复师跪在床边握脚踝做屈膝抬腿,每动一下都伴着骨骼摩擦声。
肖沐白和陈浩然守在旁边,调整姿势、紧盯他的表情,给他做心理疏导。
顾淮川眼睁睁地望着大家围着自己的西肢忙碌,可自己全程却像个局外人:
手指被掰开没有触感,腿被抬起时只有肌肉被牵拉的空洞感,整个身体像灌满了铅,又像被抽走了所有知觉。
只有在浑身剧烈痉挛时,颈肩处的伤口被拉扯的钝痛,才在提醒他这具身体还活着。
随着一天天的复健毫无起色,恐慌像潮水般一点点漫上来。
他哑着嗓子,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你们是不是在骗我?”
复健的动作停了下来,病房里瞬间安静。他喘了口气,目光扫过众人,眼底的红血丝格外刺眼:
“我的手术是不是失败了?我怎么……怎么到现在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肖沐白忙凑到床前,声音放得极柔:
“顾总,您放心,手术绝对非常成功。但神经修复本来就慢,您现在暂时没知觉,或者有点麻木,这都是正常现象。您别着急。”
顾淮川没吭声,只是闭上了眼睛。
温苏每天晚上依旧照常给他打来视频,可每次顾淮川都让陈浩然把视频转换成语音。
温苏在里面小声抱怨:“淮川哥,我想看看你,为什么不接视频呀?”
顾淮川努力调整着自己失落的情绪:
“苏苏,我现在不方便,等什么时候方便了,会给你打视频电话。”
温苏不满地怒怼:“不方便为什么能接语音?你身边不会有别的女人吧?”
顾淮川苦笑了一下——自己的头被颈托紧紧卡住,这副狼狈的样子,怎舍得让小丫头看到?
“丫头,你一天天在家别胡思乱想,在家乖乖听话,等我回来。”
温苏不满地抱怨:“每次打电话都是这一句‘在家乖乖听话等你回来’。我己经很乖了,可你到底哪天才能回来?”
顾淮川又重新陷入了沉默。复健一天天毫无起色,他像被丢在深不见底的大海里,漂浮着看不到一丝希望。自己还有归期吗?
温苏听着这边又陷入沉默,声音瞬间拔高:
“顾淮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她的话令顾淮川一阵心慌。
“哼,明天我就去机场定航班,我要去找你!”
“不行!”顾淮川果断拒绝,“我太忙了,没时间陪你。”
温苏气的冷哼一声:“我不让你陪,只在你每天晚上下班后陪陪我就好了,难道这点时间也不愿意抽给我吗?”
顾淮川再次没底气地回了句:“不行。”
温苏彻底被激怒:“你把我从国外弄了回来,结果呢?相处了没几个月,你自己又跑出去了,还把我一人丢在家里。顾淮川,你什么意思?你……你不会是在外面还有一窝吧?”
顾淮川尴尬的撇了一眼旁边的陈浩然,再次压低声音:
“别胡说八道。哪个女人会看上我一个瘫子?”
话音刚落,病房门被打开。
一名小护士笑意盈盈地进了病房,望着顾淮川软软糯糯的说:“顾先生,现在感觉怎么样?比昨天舒服了些吧。”
顾淮川和陈浩然一脸紧张地对视了一眼。
手机那边的温苏没再说话,紧接着传来了手机挂断的嘟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