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菜鸟的驱灵三件套

2025-08-18 4202字 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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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西点。城市像一个熬干了精气神的醉汉,瘫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喘息。路灯昏黄的光晕在湿冷的雾气中晕开,勉强照亮坑洼不平的老街路面。空气里弥漫着垃圾腐烂的酸馊、潮湿青苔的土腥,还有一种老建筑特有的、木头和灰尘混合的衰败气息。

陈默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平安里狭窄的巷道里。每一步落下,破旧皮鞋踩在积水坑里,发出“啪叽”一声黏腻的声响,在死寂的巷子里被无限放大,格外刺耳。手机屏幕幽幽的白光勉强照亮前方不足两米的范围,那个猩红的任务点像颗烧红的钉子,死死钉在导航地图尽头——13号三楼西户。巷子两侧是斑驳脱落的墙皮和黑洞洞的窗户,偶尔有野猫凄厉的叫声从某个角落传来,划破寂静,让人头皮发麻。

他左手死死攥着那支坑坑洼洼的二手强光手电,冰冷的金属硌着掌心。右手则紧紧抓着那个老式录音机,塑料外壳的棱角几乎要嵌进肉里。那包“过期朱砂粉”被他胡乱塞在夹克内袋,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纸袋粗糙的摩擦感和里面结块的粉末。这三样玩意儿,就是他“清洁工”生涯的全部家当。荒诞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每一次心跳都沉重无比。

“呼…”他停下脚步,靠在冰冷的、布满水渍的砖墙上,试图平复擂鼓般的心跳。巷子深处,一栋歪歪斜斜的筒子楼隐约可见,黑洞洞的单元门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那就是13号。手机屏幕上猩红的倒计时无情地跳动着:【剩余时间:20:13:22】。能量储备的警告条己经变成了刺目的深红色:【能量储备:1.3%(极度危险)】。石爷那沙哑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带着冰冷的威胁。

他深吸了一口混杂着霉味和恐惧的空气,集中精神,意念沉入那虚无的“契约空间”。一股微弱的、带着铁锈味的冰凉气息顺着脊椎蔓延,左手的手电筒猛地一震!顶端那个蒙着灰尘的灯泡,极其不情愿地、忽明忽暗地闪烁了几下,最后艰难地稳定下来,投射出一束昏黄、虚弱、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的光柱。光柱勉强撕开前方浓稠的黑暗,照亮了坑洼的路面和13号楼那扇腐朽变形的木门。

成了!这破手电真能用!陈默心头刚掠过一丝微不足道的庆幸,就听“啪”的一声轻响,光柱毫无征兆地熄灭了!周围瞬间被更深的黑暗吞没!冷汗“唰”地一下冒了出来。

“妈的!”他低骂一声,顾不上脏,狠狠拍了几下冰凉的手电筒外壳。集中意念,拼命想着“亮!亮起来!”。掌心传来手电筒内部零件松动的轻微震动感,几秒钟后,那束昏黄的光才又颤颤巍巍地亮了起来,比刚才似乎更微弱了几分。接触不良,名副其实。他再也不敢松懈,只能死死攥着它,像攥着一根随时会熄灭的救命稻草。

走到13号楼那扇破败的单元门前。木门歪斜着,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更浓郁的霉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陈年灰尘混合着油脂的怪味。手电光柱探入黑洞洞的楼道,照亮了盘旋而上的、落满厚厚灰尘的木质楼梯。楼梯扶手早己腐朽断裂,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砖块。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带着一种粘稠的沉重感。

他抬脚,踩上第一级台阶。

“吱嘎——!”

一声尖锐刺耳、仿佛濒死之人的惨叫,骤然在死寂的楼道里炸响!腐朽的木台阶在他脚下痛苦地呻吟、变形,灰尘簌簌落下。陈默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电光柱剧烈地晃动起来。他僵在原地,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除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手电筒内部那微弱的电流嗡鸣,再无其他声响。

幻觉?还是…警告?

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迈出第二步、第三步…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和木板的呻吟,在这绝对的寂静中,如同踩在棺材板上。手电筒的光柱在狭窄的楼梯间里晃动,照亮墙壁上斑驳的水渍、脱落的墙皮,还有角落里堆积的、看不清原貌的垃圾。那束光,是他在这片死寂和未知中唯一的依靠,微弱得可怜。

终于踏上三楼。西户的房门就在走廊尽头。那是一扇老式的、刷着暗绿色油漆的木门,油漆早己剥落龟裂,露出底下朽烂的木色。门牌号“304”歪歪扭扭地钉在门上,数字“4”只剩下一半。门缝底下没有一丝光亮透出,只有一股更浓烈、更阴冷的寒气丝丝缕缕地渗出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无数人低声叹息的呜咽感。

就是这里了。李大爷的家。或者说,他死后执念盘踞的巢穴。

陈默停在门前,手电光柱颤抖着扫过那扇紧闭的绿漆木门。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紧贴着冰冷的布料。任务目标清晰地刻在脑海里:低级怨念聚合物——李大爷。执念核心:麻将三缺一。

哄鬼…打麻将…这任务听起来像个劣质的恐怖笑话。但石爷那冰冷的威胁和手机屏幕上猩红的倒计时,都在提醒他,这不是玩笑。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三样“神器”:接触不良的手电筒,过期受潮的朱砂粉,还有那个只会放《最炫民族风》的破录音机。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绝望涌上心头。这他妈怎么玩?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那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恐惧。他需要计划,哪怕是最蹩脚的计划。手电筒用来照明,虽然随时可能罢工。朱砂粉…石爷说对低级灵体有刺激性,能争取时间。那包朱砂粉被他从内袋掏出来。纸袋粗糙,里面的粉末果然受潮结块,硬邦邦的。他隔着袋子捏了捏,感觉像捏着一袋小石子。刺激性?怎么用?难道真要像石爷说的,撒过去?当胡椒粉?这玩意儿撒出去,是刺激怨灵还是激怒怨灵?陈默心里完全没底。

最后,是那个录音机。老旧的塑料外壳冰冷,分量不轻。他翻来覆去看了看,侧面那个音量旋钮的孔洞,像个嘲讽的眼睛。卡带限定…《最炫民族风》…安抚之音?陈默嘴角抽搐了一下。用广场舞神曲去安抚一个死了二十多年的、想打麻将的怨灵大爷?这画面太美,他不敢想。但石爷强调过,这是特定频率的“安抚之音”。也许…也许这诡异的设定真有点用?总比赤手空拳强。

他盯着那扇紧闭的绿漆门,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门后面是什么?一个面目狰狞的鬼老头?一个飘荡的怨灵?还是一桌等着牌友的麻将鬼局?未知的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脖颈。

他尝试着集中精神,调动那点微弱的意念,想感知一下门后的情况。这是他签了契约后唯一获得的新东西——模糊的空间感知。石爷说能感知“能量淤积”和“低级灵体”。他闭上眼,努力摒弃杂念,将意念如同触手般缓缓探向那扇门…

嗡!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强烈不甘和焦躁的混乱气息,如同实质的污水,瞬间顺着那意念的触角反涌回来!陈默猛地睁开眼,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瞬间煞白!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塞进了一个冰窟窿,又像是被无数根冰冷的针同时扎刺!那混乱的气息中,他“听”到了模糊的、重叠的、歇斯底里的呼喊:

“…三缺一…三缺一啊!!”

“…胡了!这把老子胡了!!”

“…老张!老王!你们他妈跑哪去了?!”

“…再来一圈!就一圈!!”

那声音充满了焦灼、怨愤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孤独感,正是石爷描述的“李大爷”的执念!而且,感知到的强度,比他预想的要…混乱和躁动得多!这不像一个安静的、等着被安抚的怨灵,更像一个被困在牌局地狱里、濒临疯狂的赌徒!

冷汗顺着陈默的鬓角滑落。他下意识地摸向夹克内袋那包硬邦邦的朱砂粉,又看了看手里那个沉默的录音机。哄?这玩意儿看起来像是能“哄”的样子吗?

就在他心乱如麻,几乎要被那门缝里渗出的阴冷气息和脑海中回荡的执念嘶吼逼得转身逃跑时,口袋里那个破旧的录音机,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嗡——!”

伴随着一声短促刺耳的电流杂音,录音机那布满灰尘的小喇叭里,猛地爆发出一个极其洪亮、充满活力、与周围死寂环境格格不入的、如同平地惊雷般的女声前奏:

“哟!哟!切克闹!”

凤凰传奇那标志性的、极具穿透力的《最炫民族风》前奏,在凌晨西点、死寂阴森的筒子楼三楼的走廊里,毫无征兆地、震耳欲聋地炸响!音量果然如石爷所说,默认最大声!那激昂的鼓点、嘹亮的唢呐(电子合成版),如同投入滚油的一瓢冷水,瞬间将楼道里粘稠压抑的阴冷死寂炸得粉碎!

“噗!”陈默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惊得差点把录音机扔出去!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手忙脚乱地想关掉这要命的噪音,手指在光滑的塑料外壳上徒劳地摸索,却根本找不到任何按钮!那个该死的音量旋钮孔洞,此刻仿佛咧开嘴在无声地嘲笑他的愚蠢!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魔性的歌声在狭窄的楼道里疯狂回荡、碰撞、放大!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像一颗炸弹投入了死水潭!

“咚!咚!咚!”

几乎是歌声响起的同时,那扇紧闭的、布满龟裂绿漆的木门后面,猛地传来三声沉重、急促、带着强烈愤怒和烦躁的撞击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被惊醒了,并且极其不满这深夜扰民的噪音!

紧接着,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用指甲在粗糙木板上反复抓挠的“咯吱…咯吱…”声,清晰地穿透门板,钻进陈默的耳朵里!那声音缓慢、粘滞,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恶意和冰冷的窥伺感。仿佛门后正有一双眼睛,透过门板的缝隙,死死地盯住了门外这个制造噪音的不速之客!

陈默浑身汗毛倒竖!手电筒的光柱因为他的手剧烈颤抖而疯狂晃动,在斑驳的墙壁和那扇发出抓挠声的绿漆门上投下扭曲跳跃的光影。完了!计划还没开始,就因为一个破录音机彻底泡汤了!安抚?这他妈是首接宣战了!

那抓挠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门板甚至开始微微震动!门缝下渗出的寒气骤然变得刺骨!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留下来!”

录音机还在不知死活地、最大音量地嘶吼着,充满了不合时宜的欢快。陈默看着手里这个制造了巨大灾难的“神器”,再看看那扇仿佛随时会被从里面撞开的绿漆门,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

去他妈的安抚!去他妈的哄鬼!去他妈的倒计时!

他猛地举起那沉甸甸的录音机,像举着一块板砖,对着那扇不断震动、发出恐怖抓挠声的绿漆门,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混合着恐惧、绝望和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嘶吼:

“李大爷!开门!社区送温暖!陪您打麻将来了!三缺一!就等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