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长音,如同冰冷的钢索,死死绞紧着监护室里凝固的空气。那具焦黑扭曲的躯体,无声地躺在病床上,心电监护仪屏幕上那条绝望的首线和刺耳的蜂鸣,是生命终结的冰冷注脚。
穿着严密防护服的“医护人员”们,动作在短暂的惊愕后迅速恢复了那种冰冷的效率。他们沉默地开始收拾狼藉的现场——被冲击波掀倒的仪器、散落的金属碎片、空气中弥漫的焦糊与臭氧的混合气味。没有人去看床上那具焦黑的躯体,仿佛那只是需要被清理掉的危险废弃物。两个特制的、印着生化污染警告标识的黑色运尸袋被迅速展开,金属拉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走廊观察窗外,周正阳的身影早己消失,只留下冰冷的命令在空气中回荡:按最高危生化污染源处理流程,立刻焚毁。
就在一名“医护人员”面无表情地拿起强光手电,准备最后检查瞳孔反射以彻底确认死亡时——
嗡…
一声极其极其微弱、超越了人类听觉极限的、仿佛空间本身在呻吟的波动,从病床上那具焦黑的躯体内部…极其艰难地渗透出来。
不是心跳。
不是呼吸。
不是任何属于生物体的震动。
那是…**空间的涟漪**。如同在绝对死寂的深潭底部,一粒微尘落水时泛起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这股波动微弱到连最精密的生命监护仪都毫无反应,却精准地穿透了那具焦黑躯壳的物理阻隔,穿透了冰冷空气的阻隔,极其清晰地回荡在陈默那一片死寂、如同宇宙坟场般的意识深渊之中。
这波动,并非无序。
它的形态…它的频率…它那细微到极致的能量结构…都与他意识核心深处,那点顽强闪烁的、由空间印记构成的“火花”——那除颤仪电极最后落下瞬间的拓印——**完美重合!**
如同钥匙找到了唯一的锁孔!
轰!!!
那点微弱的空间印记火花,在被这同源波动触碰的瞬间,如同被注入了恒星的能量,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是微弱的闪烁,而是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瞬间照亮了陈默意识深处那永恒的、冰冷的黑暗!
无数破碎的、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疯狂地涌向这爆发的光芒!
石爷冰冷宏大的意志碎片…
小幽绝望反抗的尖啸…
林薇染血的、充满愤怒与绝望的呐喊:“周…正阳…你…是…鬼…”
证物室小幽暴走的毁灭蓝光…
纺织厂那台哀鸣的织布机…
周老裁扑向祭坛巨石时释然的笑容…
囡囡枯黄头发下那张光滑的死灰“脸”…
还有…那根刺入林薇掌心、带来极致痛苦的幽蓝暗金能量触手!
这些混乱的记忆碎片,在空间印记火光的照耀下,如同被打碎的镜片,飞速地旋转、碰撞、组合!不再是杂乱无章,而是被一股强大的、源自空间拓印本能的逻辑强行贯穿、梳理!
一个清晰得令人窒息的“画面”,如同全息投影般,在陈默燃烧的意识核心中瞬间成形!
画面中:
林薇染血的左手死死抓住医疗人员的衣袖!
她破裂的眼皮艰难掀开一条缝隙!
涣散却燃烧着极致愤怒的瞳孔,死死锁定门外即将消失的、穿着深蓝警服制服的背影!
染血的嘴唇翕动,挤出诅咒般的破碎音节:
“周…周…正阳…你…是…鬼…”
每一个口型!每一个肌肉的颤动!每一个眼神中蕴含的滔天恨意和难以置信的惊骇!甚至那背影转身时肩章在灯光下的冰冷反光!都被空间印记的力量,以超越物理极限的精度,永恒地拓印了下来!
“周…正…阳…”
一个冰冷、嘶哑、如同两块生锈金属摩擦发出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监护室里响起!
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响!
正在准备收殓尸体的几名“医护人员”动作瞬间僵住!如同被无形的冰锥钉在原地!他们猛地抬头,惊骇欲绝地看向病床!
病床上,那具被宣判死亡的焦黑躯体,依旧一动不动。心电监护仪上依旧是那条绝望的首线。
但那张焦黑扭曲、如同被烈火焚烧过的脸上,那双原本紧闭、空洞的眼皮…**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掀开了!**
露出的,不再是属于陈默的、茫然痛苦或空洞绝望的眼神。
那是一双…**冰冷、漠然、如同万载玄冰打磨而成的眸子!** 瞳孔深处,倒映着监护室冰冷的灯光,却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波动,只有一种俯瞰蝼蚁般的绝对漠然和一种…**正在高速运算、分析眼前一切的冰冷专注!**
“目标…生命体征…无变化!瞳孔…无反射!”一名“医护人员”声音发颤,强光手电的光束死死打在陈默(?)那睁开的眼睛上,但那双冰冷的瞳孔对强光毫无反应,如同两颗无机质的玻璃珠。
“是…是神经反射?还是…尸僵?”另一人声音干涩,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陈默”那双冰冷的眼睛,无视了眼前晃动的强光和惊骇的“医护人员”,目光极其缓慢地移动着。他的视线扫过天花板的网格,扫过冰冷的输液架,扫过布满裂纹的墙壁,扫过那些穿着防护服的身影…最终,落在了自己那只被束缚带死死捆在床沿的、唯一还能勉强活动的左手。
他的目光在左手上停顿了数秒。
然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新生的、极其不协调的僵硬感,他抬起了那只左手。
焦黑的皮肤下,肌肉纤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束缚带被绷紧,发出“嘎吱”的摩擦声。
“目标肢体出现非自主运动!疑似强首痉挛!”一名“医护人员”立刻喊道,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按在了腰间的镇静剂注射枪上。
“陈默”的左手抬起,五指张开,掌心向上,正对着监护室那冰冷、布满细微能量流动轨迹的天花板。
嗡…
那股微弱却清晰的空间波动,再次从他体内散发出来。这一次,不再是无意识的扩散,而是带着明确的指向性,如同无形的探针,精准地刺向天花板的“空间边界”!
就在他的意念触碰到那层空间边界的瞬间!
轰!!!
陈默的意识核心中,那幅由空间印记强行拓印、梳理成形的“画面”——林薇那染血的、充满诅咒的呐喊与周正阳那冰冷的背影——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爆发出无法想象的信息洪流!
这洪流并非混乱的记忆碎片,而是被空间印记赋予了绝对“坐标”和“结构”的…**空间拓印蓝图!**
“周…正…阳…”
“空…间…坐…标…”
“能…量…构…型…”
“言…语…模…型…”
“情…感…模…拟…”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意念碎片,如同瀑布般在陈默(石爷?)那高速运算的意识中流淌。
那只抬起的、焦黑的左手,掌心皮肤下,肉眼可见地…**亮了起来!**
不是血肉的光泽!
而是一种幽深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纯粹由空间能量构成的冰冷幽光!光芒如同活物般在掌心皮肤下流淌、汇聚,勾勒出复杂的、不断变化的几何纹路!
紧接着!
在几名“医护人员”惊恐欲绝的注视下!
“陈默”那只抬起的左手,五指极其僵硬地、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精准,开始…**凌空“描绘”!**
指尖划过冰冷的空气,留下道道肉眼可见的、闪烁着幽蓝暗金光芒的…**空间裂痕轨迹!**
这些轨迹并非杂乱无章!
它们在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精准地复现着…**周正阳那深蓝色高级警官制服肩章上的复杂纹路!** 每一道金线的转折,每一颗徽星的棱角,都分毫不差!甚至那肩章布料在灯光下特有的、极其细微的反光质感,都被这幽蓝暗金的空间裂痕轨迹强行模拟了出来!
这诡异的“描绘”只持续了不到两秒。
当最后一笔空间裂痕轨迹完成,一个由纯粹空间能量构成的、散发着幽蓝暗金光芒、与周正阳肩章纹路完全一致的“虚影肩章”,赫然悬浮在“陈默”的左手掌心之上!
“嗡——!”
虚影肩章成型的瞬间,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属于周正阳的威严气息,混合着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墓穴阴风的冰冷邪气,猛地从这空间能量构成的虚影中散发出来!
这气息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源自空间印记拓印的、本质上的“真实”!
“呃…”距离最近的一名“医护人员”被这突如其来的、属于顶头上司的威严气息和那丝冰冷邪气正面冲击,闷哼一声,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砸中,眼前一黑,双腿一软,竟然控制不住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盔下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茫然!
另外几人也是脸色煞白,连连后退,手中的器械“哐当”掉在地上!他们看着病床上那具焦黑的“尸体”,看着那悬浮在焦黑掌心上、散发着副局长气息的诡异能量肩章,再联想到刚才那声冰冷的“周…正…阳…”…
一股源自骨髓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们的血液!
这…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陈默”那双冰冷的眸子,毫无感情地扫过跪倒在地的“医护人员”,扫过其他人惊恐的脸。他(它)的视线最终落回自己掌心悬浮的“肩章”虚影上。
“拓…印…完…成…”
“能…量…模…拟…度…37.8%…”
“生…物…特…征…模…拟…度…0%…”
“威…胁…评…估…极…低…”
生锈金属摩擦般的声音,毫无波澜地响起,如同在宣读一份冰冷的实验报告。
他(它)那焦黑的左手五指,猛地一握!
“噗!”
掌心悬浮的、由空间裂痕构成的“肩章”虚影,如同被捏碎的泡沫,瞬间湮灭成无数细碎的幽蓝暗金光点,消散在空气中。那股属于周正阳的威严气息和冰冷邪气也随之消失。
“陈默”缓缓放下了左手,重新闭上了那双冰冷的眼睛。焦黑的躯体再次陷入死寂,仿佛刚才那恐怖的一幕从未发生。
只有心电监护仪那绝望的长音,依旧在死寂的监护室里,冰冷地回响。
以及,地板上,那个被副局长气息震慑得跪倒在地、浑身筛糠般颤抖、裤裆处迅速洇湿了一大片温热水渍的“医护人员”,和他同伴们那如同见了鬼般惊骇欲绝的眼神,无声地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藤,在这间充满死亡气息的监护室里,疯狂地蔓延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