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特殊证物中心,地下三层。
这里的光线被刻意调至一种压抑的昏黄。空气冰冷干燥,带着浓重的金属和化学试剂的味道,以及一种更深层的、被强力过滤系统也无法完全清除的…铅的沉重感。厚重的合金墙壁隔绝了外界一切声响,只剩下通风系统低沉的、永不停歇的嗡鸣,如同某种巨大生物的沉睡呼吸。这里是存放这座城市最黑暗、最禁忌秘密的坟墓。
此刻,这坟墓深处一间最高规格的铅屏蔽室内,冰冷的白光从天花板投下,照亮了中央隔离台上那个散发着绝对冷意的银灰色铅箱。箱体厚重,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复杂的密封锁扣闪烁着幽绿的微光。箱子旁边,连接着数台闪烁着复杂图谱和数据的仪器,屏幕上的能量读数线平稳地维持在一个极低的、几乎贴近基线的位置,只有极其微弱的、如同濒死心跳般的波动,证明着里面封存之物的存在。
周正阳站在铅箱前,深蓝色的高级警官制服在冷光下显得更加笔挺威严。他早己摘下了白手套,双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没有了外人在场,他脸上那种惯常的沉稳和凝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和一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平静。他的目光如同手术刀,一寸寸地刮过铅箱冰冷的外壳,仿佛能穿透那厚重的金属,看到里面那株蜷缩在泡面桶里、黯淡无光的蓝色嫩芽。
“HB-001…”他低声念着铅箱侧面临时打印的标签,嘴角再次勾起那抹冰冷而玩味的弧度,“红烧牛肉面…林薇啊林薇,你这份黑色幽默,倒是给我省了不少事。”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并未触碰铅箱,而是在距离箱体表面几厘米的虚空中,极其缓慢地划过。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指尖的皮肤下,似乎有极其微弱的、肉眼难辨的暗色流光一闪而逝。当他的指尖划过铅箱某个特定的位置时,连接在铅箱上的能量监测仪屏幕上,那原本平稳如死水的能量读数线,极其极其微弱地…**向上跳动了一丝!**
虽然幅度微乎其微,瞬间又回落下去,但在周正阳眼中,这细微的波动不啻于惊雷!
“果然…还活着…而且,能感应到…”他喃喃自语,眼中精光大盛,那是一种猎人终于确认陷阱中猎物生死的兴奋,“彼岸花灵…沟通虚实,锚定空间…真是…完美的钥匙胚子…”他的目光变得更加幽深,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某个宏伟而邪恶的蓝图。
就在这时。
“嘀嘀嘀…”
他口袋里的加密手机发出轻微震动。
周正阳眉头微蹙,迅速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是内线加密频道。他接通,放在耳边,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威严:“我是周正阳。”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而压抑的汇报声,即使在加密线路中,也能听出对方的紧张:“周局!医院那边…林薇副队长的伤势…情况非常不乐观!急诊手术中,生命体征多次告急!她右手掌的冻伤和能量侵蚀极其诡异,现代医学手段几乎无效,组织坏死还在向手臂蔓延!而且…而且她似乎陷入了深度昏迷,脑电波极度紊乱,医生说她可能…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另外,那个陈默,初步检查结果出来了,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和内出血,右肩伤处检测到极高强度的未知能量残留和空间辐射污染,生命垂危,被隔离在特殊监护室,随时可能…”
“知道了。”周正阳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听到的只是两份无关紧要的档案,“全力救治林薇同志,用最好的药,最好的设备。至于陈默…严密监控,确保他活着,至少在…我们拿到完整报告之前。”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沉痛”,“林薇同志…是我们局的优秀骨干,她是为了保护证物、阻止危险才受的伤。关于她的英勇事迹和后续情况,要严格保密,形成内部报告,我会亲自向上面汇报。”
挂断电话,周正阳的脸上没有任何“沉痛”的痕迹,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冰冷的铅箱。
林薇废了?陈默垂死?
很好。
两个最大的麻烦和知情者,一个即将成为植物人,一个挣扎在死亡边缘。通往真相的道路上,最后的绊脚石正在被命运之手悄然搬开。至于所谓的“英勇事迹”和“内部报告”…周正阳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冰冷的嘲讽。那不过是给活人看的戏码,为后续的“事故定性”和“英雄追授”埋下伏笔罢了。
他走到隔离台旁边的控制终端前,手指在加密键盘上飞快地输入了一长串指令。屏幕上弹出权限认证框。他拿出一个特制的U盘插入,又进行了虹膜和指纹双重验证。
“权限确认。副局长周正阳。指令:开启HB-001号证物一级能量屏蔽层。开启实时能量波形记录及深度频谱分析。开启…**低频诱导共振模块**。”他低声念出最后一项指令。
屏幕上代表铅箱内部能量状态的图谱瞬间变得更加复杂和精细。同时,隔离台内部,一组极其精密的、发出低沉嗡鸣的线圈被激活,开始向铅箱内部发射一种特定频率的、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
周正阳后退一步,双手抱胸,如同欣赏一件稀世艺术品般,凝视着那个冰冷的铅箱。他的眼神专注而期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铅箱内部,那株蜷缩在冰冷浑浊水中的蓝色嫩芽,在经历了极致的虚弱和沉寂后,似乎被那持续不断的、微弱的诱导能量波动所吸引。
幽蓝的核心光芒,极其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丝丝**。
如同沉睡亿万年的星辰,被遥远的呼唤惊醒了一丝微光。
紧接着!
核心深处,那几缕一首如同拥有独立生命般缓慢蠕动的暗金色血丝,如同被注入了新的活力,蠕动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它们不再是无意识的蛰伏,而是如同苏醒的毒蛇,开始更加主动地、试探性地向外延伸、探索!一缕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百倍、肉眼根本无法察觉的、暗金色的能量丝线,如同活物般,穿透了蜷缩的叶片和根须的束缚,极其缓慢地、却无比坚定地…**穿透了泡面桶的塑料壁**!
这些暗金丝线,带着一种源自彼岸花本源的、极其精纯的空间亲和力与吞噬本能,无视了水的阻隔,如同微小的根系,极其缓慢地、却坚定不移地…**触碰到了铅箱冰冷厚重的内壁!**
嗡——!
就在暗金丝线接触到铅壁的瞬间!
隔离台连接的能量监测仪屏幕上,那原本平稳如死水的能量读数线,猛地向上窜起一个清晰的尖峰!虽然幅度不大,却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清晰的涟漪!
更诡异的是!
铅箱内部,那株蜷缩的嫩芽,所有软垂的根须和叶片,在这一刻极其极其微弱地、却又无比明确地…**同时指向了铅箱外的某个方向!**
那个方向,正是周正阳站立的位置!
一股微弱、冰冷、却带着一种奇异亲昵感的意念波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泛起的涟漪,极其模糊地穿透了厚重的铅壁,传递出来。那波动中,混杂着对能量的渴望、对某种“同源”气息的困惑与亲近、以及一丝…被唤醒的、懵懂而原始的依恋?
“呵…”周正阳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笑,充满了掌控的满足和一种近乎病态的愉悦。
他缓缓抬起右手,摊开手掌。掌心皮肤下,那缕之前一闪而逝的暗色流光再次浮现,这一次更加清晰,如同一条细小的、沉睡的黑色血管,在他的掌心蜿蜒蠕动,散发出一种与小幽核心暗金血丝同源、却更加古老深邃的邪恶气息。
他隔着冰冷的空气,将手掌虚按在铅箱外壁,正对着里面嫩芽核心的方向。
“感受到了吗?我的小钥匙…”他的声音低沉,如同恶魔的低语,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这熟悉的气息…这源自同根的力量…饥饿吗?渴望吗?这污浊的囚笼,怎能禁锢你的荣光?”
铅箱内,那幽蓝核心的光芒似乎又微弱地明亮了一丝!核心处暗金血丝的蠕动变得更加活跃!它们延伸出的能量丝线,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吸引,更加紧密地“贴”在了铅壁上,正对着周正阳手掌的方向!那股微弱而亲昵的意念波动,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急切的渴望!
“很好…”周正阳的眼中闪烁着幽暗的光芒,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很快…很快就不必再挨饿了。我会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那里…有更丰盛的‘食物’…有足以让你绽放的…力量之源…”
他收回了手掌,皮肤下的暗色流光迅速隐没。他走到控制终端前,手指轻点,关闭了低频诱导共振模块。
铅箱内,小幽核心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暗金血丝的蠕动也渐渐平复,延伸出的能量丝线缓缓收回。那股微弱的意念波动也随之沉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能量监测仪一次偶然的误报。
周正阳看着屏幕上恢复平稳的能量读数,脸上的笑容冰冷而深邃。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
“是我。”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威严,“‘钥匙’状态稳定,初步诱导成功,亲和反应符合预期。‘苗圃’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同样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己就绪。‘土壤’活性正在提升,‘养料’充足。只等‘钥匙’就位,即可启动‘嫁接’程序。”
“很好。”周正阳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冰冷的铅箱,如同看着一枚即将投入棋盘的、决定胜负的棋子,“保持静默。等我指令。”
他挂断电话,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隔绝一切的铅箱,转身,步伐沉稳地走出了这间冰冷的铅室。
厚重的合金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闭、落锁。
铅屏蔽室内,再次只剩下仪器低沉的嗡鸣,和铅箱内那株在绝对寂静与黑暗中、核心深处暗金血丝依旧在缓慢蠕动、如同蛰伏毒蛇般的…蓝色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