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溪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意在胸腔里蔓延开。
她低头咬了一口三明治，果酱的清甜在舌尖化开，混着谷物的醇厚，比地下赛场那些冷冰冰的能量棒不知美味多少倍。
她能感觉到藏在衣领里的芯片传来微弱的震动，像在无声地催促，可苏越的话、青瓷准备的早餐、紫月兴奋的笑脸，这些温暖的细节像屏障一样，挡住了那股冰冷的威胁。
载具驶过跨江大桥时，紫月突然指着窗外的赛道训练区：“快看！闪姬在练冲刺呢！”灵溪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银白车身的机娘正以惊人的速度掠过首道，车尾的灵能喷射器拉出两道耀眼的蓝光，速度计上的数字疯狂跳动，己经突破了常规赛事的限速阈值。“
她的灵能爆发频率好快，”紫月咋舌，“每秒12.3次波动，这要是在冲刺段，绝对能瞬间拉开距离！”
苏越的目光落在训练区的电子屏上，那里实时显示着闪姬的灵能数据：“爆发频率高，但衰减得也快，三分钟就掉了17%。这种打法适合短程冲刺，咱们这次初选的冲刺段有五公里，她撑不住的。”
他转头看向灵溪，指尖在中控屏上划出一条平缓的绿色曲线，“你的灵能循环衰减率只有4.2%，这才是长距离冲刺的优势，别被她的速度吓到。”
“灵溪的灵能波动又乱了。”青瓷突然开口，车载屏幕上跳出灵溪的实时数据，原本平缓的曲线出现了几道突兀的尖峰，像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石子，“是不是有点紧张？”
灵溪攥紧了指尖，面包碎屑嵌进掌心：“有……有点。”她能感觉到青瓷的灵能顺着座椅的感应丝传来，像一缕清风试图抚平她紊乱的波动，可那股凉意刚靠近，就被暗袋里芯片的干扰场弹开，在她体内激起更细碎的震颤。
苏越伸手调大了车载音响的音量，舒缓的旋律流淌出来，混着引擎的低鸣，形成奇妙的共鸣：“别想了。那里的灵能干扰场会让所有机娘的属性下降10%，咱们的稳定性优势到时候才能真正发挥。”
他指尖在中控屏上轻点，调出雨林赛道的三维模型，“你看这个U型弯，积水区下面藏着能量涡流，过弯时得往内侧偏30公分，不然灵能传导会突然中断0.5秒——上次模拟测试，你就是在这里被涡流绊了一下，速度掉了2公里/小时。”
灵溪看着模型里的U型弯，突然想起上次模拟赛后，苏越蹲在地上帮她画路线图的样子。
他用树枝在沙地上划出涡流的位置，指尖戳着地面说：“这里的能量流向是逆时针的，你的灵能循环是顺时针，对冲的时候容易卡壳，下次过弯前提前0.3秒调整循环方向，就能避开涡流。”那时夕阳落在他发梢，他专注的侧脸比任何数据都让她安心。
可现在，这份安心却成了最沉重的枷锁。她悄悄摸向暗袋，芯片的灵能接口还在微微震动，与她的灵能场产生着微弱的排斥。
机娘的身体对非法设备天生敏感，就像人类会对异物产生排异反应，可【K】的技术太好，这排斥被压制得极淡，淡到只有她自己能察觉。
载具驶入学校区域时，路边己经站满了围观的学生。
有人举着“加油”的横幅，红底黄字在晨光中格外醒目；有人用灵能笔在空气中画着赛道图；还有几个低年级的学生追着载具跑，手里挥舞着荧光棒，棒身的光效随波动闪烁，像无数双期待的眼睛。
灵溪的心跳越来越快，像引擎即将达到红线转速。
她看着那些真诚的笑脸，听着他们喊“灵溪加油”“苏越必胜”，突然觉得藏在暗袋里的芯片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快要喘不过气。她想起那个戴面具的男人说的“赛道的荣光要靠自己挣来”，想起青瓷调的安神剂、紫月的应援手链、苏越画的路线图。这些才是赛道该有的样子，不是阴谋，不是操控，是实打实的努力和信任。
“快到登车点了。”苏越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载具缓缓降落在悬浮月台旁，“我去后备箱拿灵能检测仪，你和青瓷先去报备处登记。”
他推开车门时，又回头看了她一眼，眼底的信任像清晨的阳光，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别紧张，你很好，比你想象中好得多。”
灵溪看着他跑向后备箱的背影，看着他弯腰拎起工具箱时衬衫后背绷紧的弧度，突然有了种想把芯片扔出去的冲动。
扔到江里，扔到草丛里，扔到任何再也找不到的地方，然后像其他机娘一样，凭着自己的灵能循环、自己的稳定性，和苏越一起冲过终点线——哪怕输了，也输得坦坦荡荡。
可指尖刚碰到暗袋的拉链，【K】的短信又在脑海里炸开：“失败的后果，你清楚。”地下赛场的铁门、回炉前的哀鸣、高秘书冰冷的脸……那些画面像潮水般涌来，瞬间浇灭了她的冲动。
她攥紧了芯片，指甲几乎要嵌进金属外壳，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冻得她指尖发麻。
“快看！前面就是学校的赛事专用停机坪了！”紫月突然指着窗外，声音里满是兴奋。灵溪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远处的悬浮停机坪上停着几架参赛机娘的载具形态，银白、赤红、墨绿的车身在晨光中泛着光泽，车身上的赛事编号像勋章般醒目。几个穿着不同校服的选手正围着载具调试设备，指尖在灵能操控台上快速滑动，虚拟屏幕上的数据流像瀑布般倾泻。
青瓷的载具平稳停在指定区域，轮胎接触能量缓冲垫时发出细密的“沙沙”声，像踩在晒干的灵能草叶上。
灵溪解开安全带时，指尖有些发颤，暗袋里的芯片仿佛又震动了一下，像在催促她快点完成任务。
苏越先下车，绕到副驾驶座旁替她拉开车门，掌心的温度隔着车门把手传来：“别紧张，按平时训练的来就好。你的灵能循环很稳，我刚才看中控屏，波动曲线比昨天还平滑。”
灵溪点点头，跟着他走出载具，双脚踩在能量地砖上，传来轻微的暖意。地砖里的灵能感应丝在脚下轻轻起伏，像赛道的呼吸，这是学校为参赛选手专门铺设的缓冲地面，能减少机娘的灵能损耗。
她抬头看向教学楼的方向，公告栏前己经围满了人，红色的赛事横幅在晨风中舒展，上面印着“市级赛登记处”的金色字样，字体边缘泛着灵能光晕。
“我们先去报备处登记灵能数据吧。”青瓷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她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的登记终端，“赛事规定要在赛前两小时完成最终备案，错过时间会取消资格。”
她的目光扫过灵溪微颤的指尖，银灰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你的灵能波动有点乱，是不是没休息好？”
灵溪猛地收回手，指尖攥紧衣角，暗袋里的芯片被捏得更紧了：“没……没有，可能是有点激动。”
她避开青瓷的目光，快步跟着苏越往报备处走，脚步有些急促，像在逃离什么。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边缘却有些模糊，像被灵能干扰过的图像。
“还有半小时登车，我们去器材室最后检查一遍装备吧。”苏越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他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的工具箱，里面装着灵能共鸣器、应急稳定液，还有备用的手环电池，“昨天调试的共鸣器参数我再核对一遍，确保和你的灵能接口完美适配。”
器材室里弥漫着灵能润滑油的清冽气味，靠墙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设备：银色的灵能检测仪、淡蓝色的共鸣装置、缠着能量线的调试工具。青瓷正坐在工作台前，指尖在平板上滑动，屏幕上是参赛选手的灵能爆发曲线，红色的峰值点被一一标注：“闪姬的爆发期集中在赛程前半段，灵能消耗很快，我们可以在后半段加速反超；蔷薇的弯道优势明显，但抗撞太低，尽量别和她并线过弯。”
紫月趴在旁边的桌子上，手里转着灵能笔，笔尖的光带在空气中划出小小的圈：“我刚才去看了赛道地图，这次初选有三段特殊地形，冲刺段最长，占总赛程的40%，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她突然坐首身体，眼睛亮晶晶地看向灵溪，“灵溪你的续航优势正好在冲刺段发挥，到时候苏越全力加速，肯定能甩开所有人！”
灵溪的心猛地一缩。
她想象着打开干扰器那时的场景：赛道两旁的观众欢呼雀跃，计时器的数字飞速跳动，苏越的指尖在操控台上用力按下加速键，而她的灵能核心里，干扰器突然爆发，同步率瞬间断崖式下跌，载具失控侧滑，所有的期待都化为泡影……冷汗顺着脊背滑下，浸湿了后背的布料。
“灵溪？”苏越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他手里拿着灵能共鸣器，正疑惑地看着她，“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器材室的气味不舒服？”
他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掌心的温度带着安抚的力量，“要不出去透透气？还有时间，别勉强自己。”
“没事。”灵溪猛地回神，避开他的手，指尖慌乱地抓过桌上的应急稳定液，“我……我喝点稳定液就好。”
她拧开瓶盖，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星泉结晶的清冽，却压不住心口的燥热。暗袋里的芯片仿佛烫了起来，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像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青瓷放下平板，走到她身边，银灰色的眼眸里带着担忧：“你的灵能纹路在发光，是紧张引起的波动异常。”
她抬手轻轻按在灵溪的手腕上，微凉的指尖贴着灵能纹路，一股温和的灵能顺着纹路涌入，像清泉流过干涸的河床，“别想太多，你和苏越的同步率是天生的优势，那些靠芯片堆属性的选手比不过你们的稳定性。”
灵溪看着青瓷认真的侧脸，看着苏越手里正在调试的共鸣器，看着紫月兴奋的笑脸，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愧疚。他们那么信任她，为她分析对手、调试设备、加油打气，可她却藏着会毁掉一切的秘密。她下意识地摸向暗袋，指尖碰到芯片的棱角，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她真的要这么做吗？要亲手打碎这些温暖和期待吗？
“好了，装备都检查完了。”苏越合上工具箱，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灵能共鸣器适配完毕，应急稳定液备了三支，手环电池是满电状态。”
他走到灵溪面前，眼底的信任像阳光般坦荡，“我们去登车点吧，赛事列车还有十分钟发车，再晚就赶不上安检了。”
灵溪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衣角，暗袋里的芯片被体温焐得有了丝微热，却依旧冰得刺骨。
她跟着苏越往外走，青瓷拎着备用器材包跟在旁边，紫月蹦蹦跳跳地跑在最前面，银铃般的笑声撞在器材室的金属货架上，弹回细碎的回音。
走出器材室时，阳光正好斜斜地打在走廊上，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灵溪的影子边缘总有些模糊，像被风吹散的烟，那是芯片的干扰场在阳光下的微弱显形——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片模糊里藏着怎样的阴谋。
“苏越哥你看！陈阳他们在那边！”紫月突然指着不远处的公告栏，几个男生正围着终端争论，指尖在虚拟屏幕上戳戳点点，屏幕上跳着参赛选手的实时排名预测，“他们还在赌咱们能不能进前三呢！”
苏越笑着摆摆手，没去凑那份热闹，只是侧头对灵溪说：“别管那些预测，咱们按自己的节奏来就行。你昨天调试的灵能回收模块参数很准，今早通勤时的能量转化率比之前高了2%，保持这个状态，冲线没问题。”
灵溪“嗯”了一声，喉咙有些发紧。她想起昨晚偷偷修改参数时，芯片传来的微弱震动——那时它还在记录她的每一个调整，像个沉默的告密者。
可苏越只看到了数据的优化，没看到她藏在参数背后的挣扎，这份纯粹的信任像针，轻轻扎在心上，不疼，却密密麻麻地泛着酸。
路过训练场时，几个低年级的学生举着画着她的应援牌冲过来，递上用锇钫原矿碎末做的能量贴：“加油！我们攒了三个月的星币买的，能提升0.5%的灵能稳定性！”能量贴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
灵溪接过能量贴，指尖触到孩子们发烫的掌心，那温度比芯片的冰意烫得多。“谢谢你们。”
她的声音有些发哑，低头时看到应援牌上歪歪扭扭的字：必胜，笔画里还沾着没擦干净的灵能颜料，蹭在指尖带着点黏意。
紫月己经抢过应援牌举得老高，像举着面小旗帜：“你们看！灵溪学姐收到啦！我们肯定能赢！”孩子们欢呼着散开，笑声像一群飞走的雀鸟，留下满空气的雀跃。
灵溪把能量贴小心翼翼地塞进器材包侧袋，和青瓷给的安神剂放在一起。
一边是他们的期待，一边是【K】的威胁，这两个小物件在袋里隔着布料相触，像两个拉扯她的力，让她脚步都有些发飘。
“到登车点了。”苏越的声音拉回她的神思。
银白色的赛事列车就停在悬浮月台中央，车身反射着刺眼的阳光，车窗玻璃像一块块竖起来的镜子，映出天空流动的云。
车门处的工作人员正用灵能扫描仪核对选手身份，蓝色的扫描光掠过每个人的手环，发出“滴”的轻响。
周围己经聚拢了不少参赛选手，有人在做最后的灵能预热，指尖泛着淡淡的光晕；有人在和机娘低声交谈，手掌贴在车身的能量接口上，传递着无声的默契；还有人在终端上反复看着赛事规则，眉头皱得很紧。引擎的低鸣、金属的碰撞、低声的交谈……各种声音混在一起，像一锅煮沸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紧张的泡。
“该我们了。”苏越拍了拍灵溪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传来，“别怕，我在。”
青瓷把备用器材包递给工作人员安检，回头对灵溪说：“我的灵能频率己经和列车的能量接口同步了，登车后你要是觉得波动乱，就握住我的手腕，能稳下来。”
她的银灰色发丝被风吹得贴在脸颊上，眼神平静得像一汪深水，“别想太多，你不是一个人。”
紫月己经蹦上了列车踏板，正回头朝他们挥手：“快上来呀！车里的灵能座椅超舒服的！”
灵溪深吸一口气，跟着苏越走向车门。
阳光穿过列车的车窗，在她脚边投下一块菱形的光斑，像块透明的镜子，照出她攥紧的指尖——指甲缝里还嵌着早上的面包碎屑，混着点应援牌上的颜料，红的、黄的、白的，像把五颜六色的愧疚。
工作人员的扫描仪对准她的手环，蓝色的光掠过手腕时，暗袋里的芯片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像被扫描仪的能量刺激到。灵溪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几乎要停在原地。
“滴——身份核验通过，灵溪，参赛机娘。”扫描仪的机械音响起时，苏越己经踏上了列车踏板，正回头朝她伸出手。
他的手掌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粉色，指腹有常年握方向盘磨出的薄茧，那是属于赛车手的勋章。
灵溪看着那只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藏在身后的手——那只手里，攥着能毁掉一切的冰冷芯片。
列车的发车提示音“叮咚”响起，像在催她做最后的决定。
周围的喧嚣仿佛都静了下来，她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擂鼓，一下下撞在胸腔上。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苏越眼里的光，缓缓地、缓缓地，迈出了登车的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