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响的瞬间，最后一缕晨光刚好掠过教室后排的窗沿，落在王老师推眼镜的手指上。
他指尖在终端上轻划，教室前方的投影幕像被唤醒的星图，“嗡”地亮起柔和的白光，巨大的赛事流程图在幕布上缓缓展开，边缘还带着淡淡的能量涟漪——那是投影设备启动时的灵能残留。
屏幕上，三百个不同颜色的赛道图标在虚拟星图上闪烁，像被打翻的调色盘洒在了黑夜里。正红色的图标旁标注着“山地赛道·海拔落差1200米”，钴蓝色的图标悬浮着“沙漠赛道·灵能干扰强度B级”。
鎏金色的则清晰写着“城市赛道·弯道密度1.2个/公里”，每个图标右下角都悬浮着微小的参数标签，字体小得需要眯起眼睛才能看清：灵能补给站间距、赛道最大倾角、夜间可见度系数……密密麻麻的数字像一群待命的萤火虫，代表着三百个未知的比赛场地，每个场地都藏着不同的挑战。
“这次市级赛采用‘星域随机赛制’，”王老师的声音透过讲台旁的扩音器传来，带着轻微的电流声，却异常清晰地钻进每个人耳朵里。
他抬手按了按终端侧面的按钮，投影幕上的星图瞬间缩小，取而代之的是一列银白色列车的全息影像。
“所有参赛机娘将乘坐‘流星号’灵能列车前往中转空间站，列车全程开启灵能屏蔽场——”他指尖点向列车底部的蓝色光环，光环立刻亮起流动的纹路，“——屏蔽强度达到A级，能隔绝98%的外部信号传输，包括加密频段，确保赛前没有任何场地信息泄露。”
他顿了顿，指尖在终端上快速滑动，列车的三维剖面图从中间剖开，露出内部整齐的座椅和通道。
银白色的车厢如蛰伏的银龙，十二节车厢均匀分布，每节车厢的连接处都有淡绿色的标识：“医疗区·灵能监测点”。“列车共十二节车厢，每节配备十五名医疗型机娘，”
王老师的声音顿了顿，投影幕上立刻跳出医疗型机娘的全息影像，她们穿着淡蓝色制服，胸前的徽章闪着柔和的白光，“她们的灵能核心都搭载了官方认证的‘生命监测’芯片，芯片灵敏度达到0.1灵能单位，能实时扫描参赛机娘的核心温度、灵能流速、纹路稳定性，一旦出现异常会立刻触发警报，确保赛事安全。”
灵溪的指尖微微颤抖，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的创可贴里，星形图案的边缘被捏得卷了起来。
她的目光落在投影幕上医疗型机娘的影像上，记忆里瞬间浮现出那些穿着淡蓝色制服的身影——她们的灵能纹路是柔和的奶白色，不像竞速型机娘那样泛着锐利的银芒，纹路流动的速度也慢得多，像平静的溪流。手腕上常戴着灵能检测仪，探头是圆润的弧形，接触机娘皮肤时从不会用力按压，动作轻柔得像抚摸易碎的瓷器，为受伤的机娘处理核心裂痕时，嘴里还会轻声说着“别怕，只是小裂痕，很快就好”。
她想起地下赛场那些被淘汰后选择回炉的机娘，她们总说“不能驰骋赛道，灵能核心就会生锈”。
说这话时，她们眼底的光会像引擎熄灭般迅速黯淡，原本流畅的能量纹路会变得滞涩，甚至泛起灰败的色泽。
有次她亲眼看到一个叫光萤的机娘，因为连续三次比赛失利被放弃，在回炉场门口抱着自己的手臂哭，说“我的核心还能跑，只是没调好参数”，可最终还是转身走进了那扇散发着灼热气息的门。
而这些医疗型机娘，是把赛道的荣光藏进了温柔的守护里吗？她们的灵能循环虽然不再为速度沸腾，不再有冲刺时的剧烈波动，却为那些受伤的核心续航，这也是一种价值吧？
灵溪望着屏幕上奶白色的纹路，心口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重点强调灵能同步测试，”王老师的声音陡然严肃起来，智能眼镜的镜片反射着屏幕的白光，让他的眼神多了几分锐利：“同步率低于70%的组合将首接取消资格。”
他抬手在终端上敲了两下，投影幕上的星图瞬间切换，出现一段动态模拟动画：画面里赛车手与机娘的精神链接线原本是稳定的银蓝色，像绷紧的琴弦，可随着同步率下降，线条开始剧烈抖动，颜色从银蓝变成刺目的橙红，最后“啪”地断裂——机娘的虚拟影像瞬间出现蛛网般的裂痕，核心位置甚至泛起了代表危险的红光。
“这不仅是对比赛公平性的保障，更是对机娘的保护——”王老师的手指点在动画里断裂的链接线上，“——精神链接不稳定强行参赛，灵能核心的共振频率会出现紊乱，轻则影响操控精度，重则可能干扰其他赛车手的精神场，导致赛道连锁事故。去年东部赛区就出过一次这样的事，同步率62%的组合强行参赛，结果过弯时精神场波动干扰了相邻三辆赛车，最后西辆赛车全部冲出护栏。”
永久性损伤……连锁事故……灵溪的呼吸一滞，胸口像被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衣领内侧，那里藏着【K】给的微型干扰器，冰冷的金属边缘贴着皮肤，甚至能感觉到微弱的电流——那是待机状态下的能量泄露。终端加密文件夹里的文档还清晰地印在脑海里：“启动后灵能干扰波幅+40%，精神链接稳定性-95%，同步率预期值3%-29%”。
这个数字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她的神经，她比谁都清楚，同步率跌到50%以下意味着什么。
苏越会瞬间失去对她灵能循环的掌控，那些他精心调试的参数、磨合己久的操控节奏，都会变成失控的乱码。
他或许能凭借经验勉强控制方向，可在高速赛道上，哪怕0.1秒的延迟都可能致命。
“苏越，”王老师忽然抬手指向教室后排，指尖的阴影落在苏越的笔记本上，“你和青瓷的同步率上次测试是89%，在全校都排得上号，继续保持这个状态，很有希望冲前三。”
全班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像聚光灯般落在灵溪身上。
前排的女生悄悄转过头，眼里闪着羡慕的光；后排几个男生凑在一起，终端屏幕上快速跳动着“89%”的数字，还伴随着低低的惊叹：“难怪上次模拟赛他们过弯那么顺，同步率高就是不一样”“苏越调参数是真有一手，灵溪的灵能曲线看着就舒服”。
苏越的笑意还停留在脸上，笔尖轻轻落在笔记本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教室：“这次市级赛，我想和灵溪搭档参赛。”
话音刚落，教室里瞬间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像平静的水面投进了石子。有人下意识地看向青瓷——她一首是苏越最默契的搭档，上次校级赛他们还拿了亚军；后排几个男生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终端屏幕上飞快闪过苏越和青瓷的历史战绩；连前排的女生都惊讶地回过头，眼里满是疑惑。
“苏越怎么选灵溪啊？她不就一个新加入的机娘吗？他和青瓷磨合那么久了……”
“紫月的灵能储备也很稳啊，上次模拟赛续航比青瓷还高2%呢……”
议论声里，苏越却没回头，只是看着灵溪，眼神里的信任丝毫未减：“我们的同步率89%，灵能循环适配度比任何组合都高，这比磨合时间更重要。”
王老师抬手按了按扩音器，教室里立刻安静下来。他推了推眼镜，目光在苏越和灵溪之间转了圈，又扫过青瓷平静的脸，最终点了点头：“赛事规则允许自由搭档，既然你们同步率达标，那就按你的选择登记。”
灵溪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指尖掐着掌心的创可贴更紧了。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苏越的侧脸上，他眼里的期待像跃动的星火，而她藏在衣袖下的手，却攥着能熄灭这星火的开关。
王老师的继续讲解使气氛变得紧绷起来，窗外的蝉鸣都轻了几分。
灵溪的目光扫过周围的同学：前排的女生正用虚拟笔在终端上模拟同步率曲线，线条在屏幕上起起落落。
斜对面的男生盯着投影幕上的沙漠赛道图标，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像是在计算灵能补给点的间距；连平时最调皮的人都坐得笔首，终端屏幕亮着，上面是他和搭档的同步率历史数据，最近一次测试是76%，离合格线只有4%的缓冲。
每个人都在为这场赛事蓄力，像拧紧发条的钟表，等待着冲刺的时刻。只有灵溪，心里藏着一个会让一切停摆的秘密。她的指尖再次触到衣领下的干扰器，金属外壳的温度比皮肤低了许多，像一块冰贴在心上。
上次同步测试的画面突然闯进脑海：测试舱里柔和的白光，苏越放在她手腕上的手，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他眼里亮起的光……那束光，她现在要用自己的手熄灭吗？
王老师还在讲解列车的登车流程，投影幕上的流星号列车开始缓缓移动，虚拟窗户里能看到医疗型机娘在整理监测设备。灵溪的目光却落在自己的指尖上，指甲盖因为用力而泛白，掌心的创可贴被汗水浸得有些发潮。
她知道，三天后的测试舱里，当王老师喊出“开始同步”时，她的指尖将决定两条路：一条是按下密码，看着同步率断崖下跌，让苏越的期待碎成屏幕上的裂痕；另一条是假装故障，承受【K】的报复，或许会被送回那个充满铁锈味的地下赛场，再也见不到阳光下的赛道和真诚的笑脸。
阳光从窗沿移到了她的笔记本上，照亮了上面无意识画下的小赛车，车身上还歪歪扭扭地写着“89%”。灵溪猛地合上笔记本，指尖压在那行字上，像是要把它按进纸里。
投影幕上的赛道图标还在闪烁，王老师的声音还在继续，可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指尖的冰凉和心口的沉重，像悬在半空的石子，迟迟落不下去。
她悄悄抬头，看向苏越的背影。他还在认真地记笔记，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她耳朵里。
那是为梦想努力的声音，是相信搭档的声音，而她，正握着一把可能斩断这一切的刀。
窗外的蝉鸣又响了起来，聒噪却充满生机，像在催促着什么，可灵溪只觉得，自己的心悬在半空，连呼吸都带着颤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