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劈开云栖山的夜色时，苏越才发现这里比地图上显示的更僻静。山路蜿蜒向上，两侧的岩壁在灯光里显露出深褐色的纹理，像被岁月磨平的鳞片。
紫月早就趴在青瓷腿上睡熟了，呼吸均匀得像台小风扇，深紫色的发丝蹭得青瓷的裙摆微微晃动。
“快到了。”林舟的声音打破了车厢的寂静，他打了把方向盘，车灯突然照亮前方一片开阔地。
一栋银灰色的建筑嵌在山坳里，轮廓在夜色中像块被精心打磨的金属，落地窗里透出暖黄的光，像只睁开的眼睛。
苏越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他推开车门，晚风带着松针的清香扑过来，吹散了赛道上残留的尘土味。青瓷抱着紫月跟在他身后，银灰色的裙摆扫过草地，带起细碎的草叶沙沙声。
林舟用指纹打开大门，暖光瞬间涌出来，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三百平的空间被划分成几个区域：左侧是敞开式维修区，三个工位整齐排列，地面铺着防油橡胶垫，墙角的工具架上挂着锃亮的扳手和能量枪，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金属清香。
中间是休息区，浅灰色的沙发围着圆形茶几，落地窗正对着远处的山谷，月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
右侧的门虚掩着，隐约能看到里面的能量储备罐和备用零件架。
“这里原本是给主力队员备着的备用基地，去年刚翻新过。”林舟走到维修区中央，按下墙上的开关，头顶的无影灯瞬间亮起，照亮了地面的能量循环槽，“你看，这个维修台可以适配所有型号的机娘，液压臂承重能到三吨，连沙漠赛需要的防沙涂层设备都有。”
苏越的手指抚过维修台的边缘，触感光滑冰凉，没有一丝使用过的划痕。他走到能量储备室门口，推开门。
六个银色的储备罐并排立着，显示屏上的能量值还保持在满格状态，角落里堆着几箱未拆封的传感器，包装上的标签还很新。
“怎么会有这么多新设备？”他忍不住问，这样的配置别说备用基地，就算是职业俱乐部的主力维修区也未必齐全。
林舟靠在门框上，笑容温和却没正面回答：“总公司原本计划今年在这里办训练营，后来战略调整才搁置了。这些设备都是按顶级标准采购的，放着也是浪费。”
他看向青瓷，“青瓷小姐，您可以试试操作台，感应系统是最新的神经同步款，应该能适配你的核心频率。”
青瓷小心翼翼地把紫月放在沙发上，给她盖上外套，然后走到维修台前。她伸出手指轻触操作台的感应区，银灰色的眼眸里瞬间映出淡蓝色的数据流。
随着她的指尖滑动，维修台下方的机械臂缓缓抬起，精准地停在她面前，关节处的指示灯闪着柔和的绿光。
“感应延迟0.3秒，适配度98%。”青瓷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惊喜，她转头看向苏越，眼底的光比无影灯还亮，“master，这里的设备……比学院的实训台还好。”
苏越走到她身边，看着操作台上弹出的全息界面，上面清晰地显示着机娘维修的各项参数，连青瓷左肋那道刚修复的银痕都能通过扫描精准定位。
他忽然注意到休息区的墙上挂着块空白的金属板，边缘有细小的螺丝孔，显然是用来挂俱乐部铭牌的。
“为什么一首没挂名字？”他问。
林舟的目光在那块金属板上停留了几秒，才笑道：“总公司说等找到合适的主人再挂，没想到一首空着。”他从文件夹里拿出转让合同，放在茶几上，“手续都办好了，只要你签个字，这里从明天起就是你的了。”
苏越拿起合同，指尖划过条款——没有隐藏的附加条件，没有资源调配的霸王条款，甚至连违约责任都写得很宽松。他抬头看向林舟：“这个价格……”
“我说了，急着脱手。”林舟打断他，语气带着点刻意的轻松，“云栖山的场地不好租，你能用上，也算是物尽其用。”他看了眼沙发上熟睡的紫月，“而且，我觉得这里很适合你们。”
苏越的指尖在签名处悬停了很久。他想起出租屋那十二平米的拥挤：青瓷的零件堆在床底，紫月的能量棒总被挤到床缝里，每次调试赛车都得把家具挪到墙角，连转身都困难。而这里，维修区够青瓷舒展手脚，休息区够紫月打滚，落地窗能看到星星，连空气里都没有出租屋那股潮湿的霉味。
“好。”他终于落笔，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林舟收起合同，脸上的笑容真切了些：“钥匙明天会寄到你的学院宿舍，手续我会让法务部尽快办好。”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不早了，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我们想再待一会儿。”苏越的目光落在沙发上的紫月身上，她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大概是梦到了能量火锅。
林舟没再多说，只是离开前又看了眼维修区里的苏越和青瓷，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走到建筑外的转角处，他靠在岩壁上拿出终端，拨通了加密号码，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解锁密码时，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老板，”他的声音褪去了刚才的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场地转让手续己办妥，按您的要求，合同条款没有任何异常。”终端那头传来模糊的回应。
他微微点头，“苏越给俱乐部取名‘同尘’，听起来很满意。青瓷的核心适配度达标，后续设备维护我会按计划跟进。”挂掉电话时，他抬头望了眼那栋亮着暖光的建筑，在终端上保存了图片，转身离开了。
大门关上的瞬间，青瓷突然握住苏越的手。她的指尖有些凉，带着金属特有的触感：“master，这里真的……是我们的了吗？”
苏越反握住她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掌心的能量纹路在微微颤动。他走到沙发边，轻轻碰了碰紫月的脸颊，她哼唧了两声，往青瓷的方向蹭了蹭，像只找温暖的小猫。
“嗯，是我们的了。”他的声音放得很轻，怕吵醒她，“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俱乐部，我们的家。”
青瓷的银灰色眼眸里映着落地窗外的月光，亮得像落满了星星。她走到落地窗旁，推开半扇窗，晚风带着山谷的清凉涌进来，吹动了她的长发。
远处的山影在夜色中起伏，像沉睡的巨兽，而他们的俱乐部就像巨兽怀里的一颗星，安静又明亮。
紫月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像团紫色的毛线。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落地窗旁，趴在玻璃上往外看，“哇！好多星星！比出租屋的天窗能看到的多好多！”
苏越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以后每天都能在这里看星星。”
“真的吗？”紫月的眼睛亮得像两颗紫葡萄，她突然抱住苏越的胳膊晃了晃，“那我们今晚能在这里睡吗？沙发看起来好软！”
青瓷也看向苏越，眼里带着期待的光。苏越看了看时间，己经快午夜了，回市区的公交早就停了。他走到沙发边坐下，触感柔软却不塌陷，刚好能陷进去半个身子。
“好吧，今晚就在这里休息。”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紫月睡中间。”
紫月欢呼一声，立刻脱掉鞋子爬上沙发，把自己裹成个紫色的小团子。青瓷挨着她躺下，银灰色的长发铺在沙发上，像流淌的月光。
苏越躺在最外侧，能闻到她们身上的味道——紫月的能量棒甜香，青瓷的金属清香，混着晚风里的松针味，成了一种让人安心的气息。
窗外的月光渐渐移到沙发上，照亮了紫月熟睡的侧脸，她的小拳头还攥着苏越的衣角。青瓷的呼吸很轻，银灰色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手却悄悄伸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苏越的手背，像在确认什么。
苏越的心跳慢了下来。他想起第一次在拍卖行见到青瓷时的样子，她被关在玻璃柜里，银灰色的眼眸里满是警惕和疏离；想起紫月刚被激活时，怯生生地躲在他身后，连大声说话都不敢。而现在，她们就躺在他身边，呼吸与共，像三颗依偎在一起的星。
他悄悄起身，走到维修区。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维修台上，照亮了上面的能量纹路，像某种神秘的图腾。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块石头，是青瓷在赤岩峡谷给他的，表面的轮胎擦痕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他把石头轻轻放在维修台中央，石头的暖与台面的凉交融在一起，像个无声的约定。
“master？”青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披着外套站在门口，银灰色的裙摆被风吹得轻轻晃动，“怎么不睡？”
苏越转身时，月光刚好落在她脸上，她的睫毛上像沾了细碎的星光。“在想明天该怎么布置这里。”他笑了笑，“紫月肯定想在休息区放满能量棒，你大概想要把维修工具按颜色分类。”
青瓷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着窗外的夜色：“我想在维修区的墙上装块黑板，写下每次比赛的路线分析。”她顿了顿，指尖轻轻划过石头的边缘，“还要把这块石头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作为我们赢下赤岩峡谷的纪念。”
“好啊。”苏越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还要在门口挂块牌子，写上‘同尘俱乐部’。”
青瓷的唇角扬起，眼底的光比星星还亮。她忽然踮起脚尖，极轻地碰了碰苏越的脸颊，像一片羽毛落下：“谢谢你，master。”
苏越的脸颊还残留着她指尖的微凉，心跳却像被点燃的星火，慢慢暖起来。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指腹穿过发丝时，能感受到她发间残留的阳光温度。
第二天清晨，紫月是被阳光晒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蜷缩在沙发角落，而苏越和青瓷正坐在维修区的地板上，头挨着头看图纸。
苏越的胳膊搭在青瓷身后的工具架上，青瓷的发梢几乎要碰到他的肩膀，两人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阳光从落地窗斜斜照进来，在他们身上镀了层金边，连空气里都飘着甜甜的暖意。
“喂！”紫月猛地坐起来，抓起身边的抱枕往他们中间扔，“你们怎么不等我就偷偷看图纸！”她气鼓鼓地瞪着苏越，深紫色的马尾辫都翘了起来，“master昨晚明明说我睡中间，结果你们都跑了！”
苏越笑着把她拉到身边，紫月却故意扭了扭身子，坐到离他半尺远的地方，抱着膝盖哼了声：“我不看了，反正你们俩才是一伙的。”
青瓷赶紧拿起彩笔递到她手里，银灰色的眼眸里带着笑意：“紫月来给抱枕涂色好不好？你昨天说要画三个，一个都不能少。”
紫月瞥了眼图纸，看到上面画着三个胖乎乎的抱枕，其中一个涂了半片深紫色，旁边还歪歪扭扭写着“紫月专属”，脸色才缓和了些。
可当她看到苏越自然地帮青瓷拂掉落在图纸上的发丝时，又把彩笔往地上一丢：“不公平！master都没帮我整理头发！”
苏越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把她乱糟糟的马尾辫重新扎好，指尖碰到她的发梢时，紫月的耳朵悄悄红了，却还是嘴硬：“哼，这还差不多。”
她偷偷看了眼青瓷，发现对方正低头笑着画维修区的黑板，银灰色的睫毛在阳光下轻轻颤动，忽然凑到苏越耳边用气音说，“master只能帮我扎头发，不许帮青瓷姐姐弄！”
“知道啦。”苏越捏了捏她的脸颊，拿起彩笔在紫色抱枕旁边画了颗星星，“你看，给你的抱枕加颗星星，比我们的都好看。”
紫月这才满意地拿起彩笔，在星星旁边又画了堆能量棒，画着画着，余光瞥见青瓷正把那块赤岩峡谷的石头摆在维修台最显眼的位置，苏越站在她身后，帮她调整石头的角度，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上依偎在一起，像两朵并蒂的花。
她心里又有点闷闷的，却还是小声说：“石头旁边要放我的能量棒罐子，这样才算是我们三个的纪念。”
青瓷笑着点头：“好啊，就放在左边，离石头最近的地方。”
阳光漫过整个维修区，照亮了图纸上“同尘俱乐部”西个字，照亮了角落里堆着的新设备，也照亮了三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紫月把彩笔往苏越手里塞了塞，又推了推青瓷的胳膊，小声说：“我们一起画大门吧，要画三颗星星在上面。”
苏越握住她的手，青瓷的指尖也轻轻靠过来，三支彩笔在纸上交汇，留下温暖的痕迹。远处的山坳里传来鸟鸣，新的一天开始了……
“对了！”苏越突然一拍大腿，猛地站起身，目光慌乱地扫过终端上的时间——距离早课点名只剩西十分钟，从云栖山到启明学院至少要半小时车程。
他手忙脚乱地把图纸折起来塞进背包，抓起外套就往门口冲，跑了两步又折返回来，胡乱揉了揉紫月的头发，又拍了拍青瓷的肩膀，“我先去学校！你们记得锁好门，中午回来带能量棒给你们！”
话音未落，他己经冲出大门，运动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急促的声响，外套的衣角在身后甩成弧线，跑过弯道时还差点被石阶绊倒，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形，背影在晨光里显得格外狼狈。
青瓷和紫月追到门口，趴在门框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山路尽头。苏越跑远了还不忘回头挥手，结果脚下一滑，差点摔进草丛里，引得两个机娘同时捂住嘴偷笑起来。
“master好着急呀。”紫月靠在青瓷肩上，看着远处扬起的尘土，眼睛弯成了月牙，“他肯定是忘了今天有机械原理课，李教授最讨厌迟到了。”
青瓷的银灰色眼眸里盛着笑意，指尖轻轻划过门框上的金属纹路：“昨晚太开心，都忘了看时间。”她转身往屋里走，顺手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我们把这里收拾一下吧，等master回来给他个惊喜。”
紫月立刻蹦起来，深紫色的马尾辫在空中划出弧线：“我要把能量棒罐子摆在石头旁边！还要在沙发上放好三个抱枕，等master回来就能看到我们的新家啦！”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房间，照亮了维修台上的石头和角落里的彩笔，空气里飘着松针的清香和淡淡的金属味，像一首未完的歌。